精彩节选

金国,东西长五千余里,南北长三千余里。

东部有山,名曰淮山,山势险峻,高不知几千丈也,犹如利剑拔地而起。其上密林环绕,古木参天,云雾氤氲,奇花异草,毒虫遍地,据说还有通灵之野兽。

淮山脚下有一河流,常年水势平缓,波澜不惊。蜿蜒于淮山脚下,故有‘淮河、淮水’之称。

淮山脚下小淮村,背靠淮山,面临淮水,依山傍水,当称世外桃源也。村里丁口五十余户,三百余人。就是偏了点,离最近的白水镇都有三十多里路,而且没有官道,都是山路土路。

盛夏,农闲,黄昏时分,残阳如血,村口石桌上正进行着一场一边倒呈碾压姿态的厮杀。

“八万!”

“七筒!”

“哈哈,胡了!自摸条子清一色!”

伸手一搓,秦淮便知道是一张九条,随即将自己面前的牌推倒。

“不玩了不玩了!”

“手气真臭。”

“没意思,回家吃饭了。”

……

面前三个老头子齐齐起身,面色略有阴郁,便一起离去。

小淮村虽然依山傍水,奈何可耕种的田地不足,而且山路崎岖,交通多有不便,村民们大多上淮山采药狩猎,亦或是下淮河捕些鱼虾来补贴家用。所以嘛,每日激烈的麻将大战也只是单纯的打发时间,并未涉及金银财物。

盯着三个老头灰溜溜离去的背影,秦淮倚在石桌上嘴角微微上翘思忖着。

来到这个世界快一年了,没有前世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也没有互联网迪斯科,只有千篇一律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幸运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叫做秦淮,也生在淮河边上,可惜此淮河非彼淮河,小淮村也不是金陵。

秦家在白水镇也是屈指可数的大户人家,家中宅院占地两亩有余。秦家老太爷早年原本是厨子出身,在镇上开了家小苍蝇馆子,因其为人老实厚道,从不缺斤少两,口味也过得去,过往商客都愿来此果腹。生意自然不错,养活一家老小之余手中还能余下不少闲钱。

二十年前有一寒门学子进京赶考路过此处,饥肠辘辘,奈何囊中羞涩不敢进店。秦老太爷心善,便送了些吃食,临了还赠了十两银子当做一路的盘缠,嘴上说着考中了将来再还他不迟。

所谓好人有好报,秦老太爷一语成谶,那书生果然考中了秀才公,成了白水镇上属县的县太爷。在其提携之下,短短几年间就打下了秦家如此大的一番家业。奈何其子秦尘虎却不知上进,发家之后娶了四房妾室,整日游手好闲,好色酗酒,秦淮便是他一次酗酒后与家中丫鬟的产物。

虽是丫鬟所生,可实打实的是秦家血脉,加上秦老爷子心善,所以之前的秦淮也算是过了十六年的富足日子。但是自秦老爷子去年驾鹤西去,家中大妇便逼死了他的母亲,顺带着把他外放到了小淮村的私塾当教习先生。

十六年的锦衣玉食,突然之下哪能受得了小淮村的清苦日子,加上母亲被大妇逼死,哀大莫于心死,没几日便无疾而终。

所以便有了当下的秦淮。

虽没有了前世的繁华盛景,却也摆脱了朝九晚六的黑奴生活,摆脱了房贷车贷。每日教教村里的二十几个小屁娃识文断字,拿着村里的微薄薪水,倒也可勉强度日。

就是娱乐项目少了些,所以半年前便用木块雕刻了一副麻将,将前世的国粹带到了这个淳朴的小淮村。并且教会了几个老头老太太,闲暇之余打发时间。至于输赢嘛,这些个学了个半吊子的老头老太太,又岂能是前世淫侵国粹多年的秦淮的对手?

从桌下拿出一个小木匣子,将散乱的木制麻将一一收好。这可是国粹啊,制作不易,当时可是雕刻了好几天的。

村子很小,四十多座小院子稀稀疏疏的呈两排,一边靠淮山,一边临淮水,中间则算是村里唯一的街道。秦淮住的私塾在最里面,正对着村口,是整个小淮村村民一起盖的。为了能让自家的娃待着舒服,好多学些道理,将来能考个秀才公,所以这座担负着全村希望的私塾成了小淮村最大的院落。有前后两院,前院教书,后院住人。

上辈子没住上两百多平的房子,这辈子倒是住上了,还成了村望。秦淮自嘲一笑,有种老怀甚慰的感觉。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零零散散的烟囱上此刻大都升起了袅袅炊烟,夕阳映射下显得虚无缥缈。

“秦先生好。”

……

这个点大人们都窝在家里吃饭,街上只有大大小小七八个孩子在嬉闹玩耍,大的有十一二岁,小的还穿着开裆裤吸溜着鼻涕。见到秦淮走过,都恭恭敬敬的站直了身板打招呼。毕竟在他们心中,最可怕的人莫过于秦先生了,不听话或者没完成课业都是要打手板心的。

“都回家吃饭吧。”秦淮莞尔一笑,继续提着麻将匣子回私塾。

闻言,七八个娃娃一溜烟的往各自家里跑去,如避蛇神。

穿开裆裤的那个还打了个趔趄,秦淮觉得那个小家伙肯定是扯着蛋了,心中不禁莞尔,上辈子被老师打的板子这辈子好像也弥补回来了。

“吁!”

没往前走几步,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同时伴随着一个汉子的呼喝声。秦淮停下脚步回头望去,之前那七八个小娃娃从自家院落里探出小脑袋瓜张望着。

只见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拉着一辆马车出现在了村口,一个约摸三十岁的高大汉子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砰!”地面一震,扬起淡淡灰尘,然后那汉子牵着马车朝自己走来。

“踏,踏……嘎吱……”马蹄踩着土路带起一片灰尘,车辕压着碎石也是嘎吱作响。

“不对啊,这个点怎么还有马车进来?”秦淮很是奇怪。马车不算稀奇,镇上到小淮村的土路虽然难走,但是每隔三五天还是会有些商户赶马车来卖些粮面肉食,亦或是来收些毛皮草药之物,但是谁会大晚上的来这鸟不拉屎的小山村?

“哟,铁牛回来啦!”

“李老头,你家铁牛回来啦!”

大人们也都走了出来,有的汉子还端着饭碗,有人冲秦淮身旁的院落喊道,看来是认识赶车那汉子。

黄昏时的宁静被马蹄踏破,不一会儿街道上就人影攒动,一村老小都出来凑热闹。

秦淮一怔便想了起来,此人应该是村中李老头的儿子。而李老头,便是方才一起打麻将的‘战友’之一。平日里打麻将的时候有听他提起过,他的儿子在隔壁永宁县里给一个大户人家虞家当家丁,例钱不少,油水也多。每次李老头提起时,脸上骄傲的神色都不言而喻。

“踏,踏,踏。”

马蹄声由远及近,李老头满脸喜色抚着他那撮山羊胡迎了出来,那牵着马车的大汉也走到了近前。

高大,憨厚。这是秦淮对此人的第一印象。

“爹。”李铁牛止步,恭敬的喊了一声。

“铁牛回来了啊,来来来,先进屋吃饭,你娘正在里面做饭呢。”李老头的语气有些激动。

“我先把马拴好,这回可给您带了瓶好酒呢!”李铁牛回答道,一边麻溜的把马拴在院门口的篱笆桩上,然后掀开车帘子拿下一个小木箱子。

“铁牛可真孝顺。”

“看看人家铁牛多出息。”

……

边上的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说着,神色不一,有嫉妒的有赞叹的。

“哈哈,你这孩子,回家还带什么东西啊,赶紧进屋吃饭!”李老头大喜,神色傲然的扫过凑热闹的老少爷们,可惜眼睛不会说话,不然他的眼睛肯定在说:都看看,我老李家的娃多出息、多孝顺!

“我家铁牛难得回来一次,还带了好酒,今儿咱老李高兴,秦先生也一起进屋喝点如何?”李老头得意的扫视一圈,看见秦淮正提着麻将匣子在边上站着,便出言邀请。心中暗自得意:麻将打不过你,但我儿子有出息啊。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秦淮略作犹豫便应下了,他跟李老头打了半年麻将,算是老战友了,也上他家蹭过好几顿饭了。主要是他家儿子从县里回来,秦淮想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因为之前的‘秦淮’比较宅,从未出过白水镇,所以使得现在的秦淮对外面的世界也一无所知。而村里发下的薪水也就能勉强生活,不足以让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与李铁牛对视一眼,秦淮便跟着二人一起进了屋内。

“老婆子,多加两个菜!铁牛回来啦,秦先生也过来一起吃。”一进屋,老李头就冲灶房吆喝道。

然后,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便提着大菜刀冲了出来。

“我的儿呀,大老远的累着了吧,秦先生也别客气,先坐着,老婆子给你们杀鱼去!”

欢喜的打量了一番自家儿子,而后挥舞着菜刀指挥众人落座。

李铁牛见状一愣,而后展颜说道:“娘,儿不累,您倒是小心点,别伤着了。”

对于这一幕,秦淮已经见怪不怪了。李婶性子急,又比较好客,哪怕在灶房忙活着都会出来招呼一下。所以,好几次过来蹭饭时,李婶都是提刀来见。

……

“铁牛啊,这位是村里新来的先生,秦淮秦先生。也不是外人,你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平时就秦先生陪着老头子我吹牛打屁了。”

一落座,李老头就跟儿子介绍起秦淮。

李铁牛眉间闪过些许落寞,自打去了隔壁县里做了家丁,便把妻儿接了过去,可惜老父老母年纪大了不愿离乡,自己平日里事务繁忙难以抽身,难免照顾不周。

“倒是感谢秦先生替我照看老父老母了,看得起的话叫我一声铁牛大哥便成。”李铁牛眉头一展,冲秦淮拱手道谢。

“铁牛大哥客气了,叫我名字即可,叫我小秦也行。”秦淮连忙拱手还礼,他确实没这么想过,只是单纯的觉得李老头挺有趣,能一起搓搓麻将。嗯,这李铁牛看起来也是个爽快人,有种江湖豪侠的味道。

“哈哈哈,好,看秦先生似乎成人不久,我虚长你十余岁,便托大叫你一声秦老弟如何?”

这个世界十六岁便算成人。

“承蒙铁牛大哥看得起,叫我一声秦老弟!”秦淮心中大喜,一年了!一年了!知道我这一年怎么过的吗?出于对教书先生的尊敬,人人都叫我秦先生,自己好说歹说都没人愿意改口,终于可以换个称呼了!

李铁牛躬身打开了木箱,从里面拿一个啤酒瓶大的精美瓷瓶放到桌上,说道;“爹,秦老弟,这是东家赏我的好酒,今儿咱们一起喝!”

精美的瓷瓶在残阳的光辉下散发着些许奢华之气。

“什么好酒哇,光这装酒的瓶子就值好几两银子吧?”李老头盯着这个精美的酒瓶问道。

秦淮不置可否,在之前那个‘秦淮’的记忆之中,这么精美的瓷瓶在白水镇秦家也有,应该能值二两银子,够寻常人家小半年吃喝了。

“这可是宫里的稀罕物,叫做,宫廷玉液酒!”李铁牛略带得意的说道。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秦淮神情一怔,下意识的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