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千禧年那年，我断了右手，对方丢了条命，逃亡两年，终于还是被抓。
等到法官宣判，我因故意杀人等多项罪名并罚，判了十五年，因在牢里表现良好，又有伤残，2015年放了出来。
离开监狱后，本想找以前的老婆孩子安稳过日子，没想到那婆娘早就改嫁，儿子也跟了别人姓。
想想倒也是，你总不会指望她能等一个杀人犯十五年吧。
有这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其实挺后悔的。
一个人，倒也轻松，活也能活。
可有了案底，还带着残疾，稍微体面的工作那是痴心妄想，就找了个离那娘俩近点的小区，当了个保安，自己年轻时候还骂过这行人是“看门狗”，算下来已经干了七年。
算算日子，现在已经快五十二了，还有这幅当年敢闯敢拼的身子，哎…每逢阴雨天，右手的断面还隐隐作痛。
这些都是小事，咬咬牙就过了，何况今天还是小孙子的生日…
那娘俩躲我躲得紧，见是肯定不会让见的，倒要是能远远看上两眼也不错。
“哥，我想请天假，您看？”
人老不如狗，想当年老子两把开山刀砍翻整条街，谁敢让老子弯腰？现在？哼，就连想请一天假，还得给这小十来岁的家伙点头哈腰。
他半提着裤子，找他时正好撞上他在办事。
大白天，就在我们宿舍里头上演戏码。
隔着没拉的帘子，刚好被我看了个实况直播。
跟他唱“对台戏”的我也认得，叫阿艳，不知道是不是真名，听说“人”不错，我没试过，不是没想法，只是不想花冤枉钱。
阿艳坐在床头，抽着烟，没什么反应，跟条死鱼一样，只有队长卖着力气。
这还叫好？我拉头母猪都比她强！
被我搅了好事，他自然不高兴：“老张，不是我说你，你也干了有几年了，请假倒是勤快，要我说，你也残疾，不如就歇了，别看咱们这是干保安，一大堆人挤破头想来！”
“是，是，是，您说的对，我这不还指望您多多照顾不是。”
要是现在手边有把刀，我就…我就…呵，给他开瓢？干不了了，也不想干了，年轻不懂事，要是知道自己现在是这个下场，当时下岗之后还不如老老实实干摩的去，能赚点是点，总比妻离子散强。
伸手往怀里一掏，不是开山刀，是一条“红云”，这烟不贵，10来块钱一包，整条买还能便宜5块，但经常没货。
干我们这行，“红云”已经算是奢侈，平时只舍得抽“白塔”，这么整条送过去，心里不肉疼是假，保安队长想不开心都难。
“哎呀，老张，你这是干什么，谁不知道今天你得看孩子去？早去早回。”
给了烟，态度还真不一样！娘希匹，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这狗日的私底下说自己是个傻X，拿着钱去给别人家养孩子：“谢队长，等我回来给大家带卤味，咱们喝二两。”
“去吧，去吧。”
他把我送的烟分出几包，几个人围在一起，估计在说闲话，我也懒得搭理。
不管屋里腥臭，赶紧跑到自己床位。阿艳正好穿上衣服往外走。
别说，她走起路来的确有那股子味道 。
“老张？什么时候来照顾生意？”
她手在我身下一搭，我直接打了个寒颤…“哼！骚狐狸！”
枕头里藏着小五百，两百够买个小礼物，三百藏里头，到时候搁儿子家门口。
礼物几个月前我就选好，在街对面的玩具店。
两百来块的小车跟真的一模一样，那小家伙一定喜欢。
别说，现在这手艺比我那时强太多，我看了半天，连里头方向盘都有。
为这，我时不时就往店里逛，还差点被赶出门，今天就给他拿下！
买玩具，我没讲价，想着是大喜日子，索性阔绰一把，老板娘还能免费给包装成礼盒，顺带把钱也装进去。
人老了，浑身都不灵光，尤其是这双腿，隔着两条街，愣是走了半个钟。
正好，快放学，趁着人多，还能离近点看看孙子，人挤人，臭小子想赶我也赶不了。
礼盒藏在大衣里，自己蹲在小孙子班级排队的前头，避着点人，往里头找。
今天那臭小子没来？那臭小子老婆也没到，谁来接？这父母怎么当的！太不上心了！
骂着那王八蛋，终于在人群里看到小孙子。
呵，虎头虎脑，不愧是我的种。
接孩子和打仗差不多，其他同学已经被接得七七八八，剩下不多。
小孙子个小排在前头，也在找接自己的人。
真是，今天可是孩子生日，接人还敢迟到？要不是老子现在打不过那混蛋，不然非给他嘴扇歪！
没一会，就剩他一个了，看他手脚无措的样子，我想着上去陪陪，就算不说话，旁边有个人倒能让孩子安心。
说走就走，大不了再被那混小子数落。
没走两步，校门口突然变得热闹。
刚开始还围着群人，一下子就逃开，我打眼一看，顿时心惊！
也不知哪跑来的疯子，拿着把菜刀，不管大人、小孩，见人就砍，已经有好几人受伤。
“你别动我孙子！！！”
一年级接送点靠近校门，别人都跑得快，就我孙子杵在当场。
他估计吓得不轻，脚下不动，眼看疯子就要过去。
“赶紧跑！”
顾不上别的，我直接就冲了过去，挡在跟前。
“还不跑！？”
我也是急，给了孙子一巴掌。
这招好使，他愣了会倒是跑了起来。
以前刚出来混的小混混没见过砍人的场面，一巴掌就能打醒。
“跟我玩刀？老子玩刀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
这里只有我和他，不砍我砍谁？
第一刀，他没砍着，从身前划了过去。
“哼！手这么生，还砍人？”
这家伙路数简单，无非就是胡乱挥刀，这要是放在当年，死都不知道死多少回！
我只需要趁他挥刀的空档切进他的中路，再给他脖子来上一记，就能干趴下！
“来啊！小崽子，来啊！”
言语挑拨，他肯定忍不了，冲上来就砍。
看准机会，我拧身想躲，然后…
呵，这人啊，谁都干得过，就是干不过时间！
侧身太用力，直接腰闪了，动作做了一半，转不过弯，肩膀挨了刀。
“哪有用菜刀砍人的？”
菜刀在我混的时候是没人用的，因为他刀刃太宽，砍人容易卡在身上。
这不，直接被我肩胛骨卡住拔不出。
我反身冲撞，把他压在身下，左手被刀卡住动不了，右手又没有，只好咬住他的耳朵，生生给他撕下半边。
这时，终于有人来帮忙，不然我这副身体，还真压不住。
呼…血染了一大片。
小孙子没事就行，眼前顿时模糊，我直接倒了下去。
“爸！爸！”
臭小子终于来了，几十年里第一次叫我“爸”。
这样死，也算心满意足喽…
无边的黑暗，无边的沉寂，但结束了吗？
耳边又传来呼喊…
“爸！爸！”
这个声音好熟悉…
“爸！我再也不敢了，爸！”
“扑通”，耳边只有水声。
睁眼一看，这里是…
整个人都泡在水里的我，来不及多想，游上水面。
“这个家容不下你了，你给我死外头！”
“爸？”
我看着河岸上的人影。这熟悉的样子，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地方。
“爸！！！”
我大声吼着：“爸！我想你了！”
原来，死后真能和家人相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