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京郊城外,骤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若不是门口正对着的那棵老树上一朵朵被雨水敲打得泫泪欲滴的梨花,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这是早春三月。驿站内避雨歇脚行人鱼贯散去,显得靠窗边那一桌的客人愈加淡雅从容。

坐在桌前的女子身着一袭淡紫色曳地罗裙,仅露出月白色绣着兰花的鞋尖,不盈一握的腰肢系着羊脂白玉的比目鱼佩,仅凭身形就不难断定帷帽下的容貌该是何等倾城。

小二殷勤地提着一壶茶上前,眼角不断瞥向垂落在女子肩上的薄纱,期待着东风作美能掀开一角,也好一睹佳人芳容,连茶水溢出杯子都没发现,直到腕上多出一只关节粗大的手,才猛地回过神。

顺着手的来源看去,小二这才注意到女子身旁站立着的五大三粗的丫鬟,正对着自己横眉怒目地指责道:“你这小二怎么回事?是想烫着我家少、小姐吗?”声音有种不自然地尖锐。

看着胖丫鬟要吃人的凶悍样子,小二哥那点旖旎心思消失个一干二净,只得连连赔不是,趁着丫鬟松手之际,利落地猫腰转身,脚下如同施展了凌波微步,一眨眼便溜回后厨不见踪影,整套动作干净利落,看得丫鬟目瞪口呆。

女子这厢却是处变不惊,甚至还颇有心情招呼着自己的小丫鬟:“小青桐,来,坐下喝杯茶,这淡竹叶茶祛火正好,最适合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青桐听到这句话,才压下去的火气隐隐有着复燃的趋势,于是不得不发起他这一路以来第八次劝说,“我说少爷,您这一路也该过足瘾了吧,人家出远门为了便宜行事只听说过‘女扮男装’的,咱这‘男扮女装’算是怎么回事儿呀?”

是的,这位身形窈窕的佳人不是别人,正是京都鼎鼎有名的才子,世代书香的穆府少爷,圣上钦点的新科状元穆羽扬,而这位“丫鬟”则是自他垂髫时就陪在身侧的小厮兼伴读,名唤青桐,此番二人正要赶去延州赴任。

“这你就不懂了吧,”少爷非但没有嫌弃他的书童聒噪,反而耐心地给他解释,“咱们此番去延州的身份是什么?钦差!这可是官场最招人烦的职位,这一路上明枪暗箭,一个不留神就在半道以身殉职了,当然得微服私访偷偷摸摸过去了!”

“可是微服私访也不需要女装呀,咱们可以乔装成普通百姓或是生意人……”青桐还想为维持自己男儿本色做最后的挣扎。

“笨!你家少爷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你又没学过一招半式,这要是路上真遇到点什么危险,不求全身而退,保命都难。你说到时候是弱不禁风的女子被拔刀相助的可能性大还是你这种傻小子被路见不平的可能性大?”

“当然是弱女子被救助的可能性大,可是……”少爷的逻辑一向强大,以至于青桐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但一时又想不到什么理由反驳。

穆少爷乘胜追击:“还有什么可是的,听少爷我的准没错!”

出于对少爷长年累月的言听计从,以及这一路上因为少爷“美色”带来的种种便利,蹭吃蹭喝、蹭马蹭车,青桐对少爷的决定深信不疑,敬佩之情简直又提升了一个八度,以至于直到临近延州城不到三十里,主仆双双被山匪请去做客的时候,青桐才想起他家少爷这套理论的漏洞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