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湛城这段时间没有好日子。

闪电轰鸣,

一道白光闪烁,然后更为剧烈的声音响起。随后便稍微的安静了下来,只有细密的雨声延绵。

这栋老旧住宿楼的居民,住的大部分都是老年人。又因为这里三环开外,所以更多是经济条件不是很好的人居住。精力并不旺盛的多数住户在现在大都已经入睡,却只有五楼(顶层)左侧的住户,还在雨夜里开着明亮的灯。

暗黄的灯光虽然陈旧,但却并不影响室内光线充足。江鸦正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杵着下巴,右手把玩着细长的笔。

黑色的短t其实在这个天气还是有些冷了,但他也没有在乎的样子。只是自顾自的看着桌面上褐色的草稿纸上的线条,和挂在有些斑驳的墙上的关系网。

像是.....蜘蛛网一样密集。

线条杂乱中带着有序,密密麻麻的贴着照片,标注等看一眼就方便构思的东西。稍大的主线上标注了个细小却显眼的“1989”足以见得这信息有多重要。

不时的沉浸回想着脑海里更加复杂的资料,他默默的看向窗外的世界。

雨水吹打下,远方城市中心早已看不真切,高楼大厦变成了模糊的光斑,定格在玻璃上。

他还有很多疑问在心里存在,但是随着时间一步步逼近,当他再一次看向时钟时,已经是23.59了。

快了。

他没有时间再去准备什么了,或许也本来就准备不了什么。

时钟慢慢摇摆,指针慢慢却坚定的向前。窗外的雨声慢慢变大,“啪,啪,啪”的暴力的拍打窗户。然后顺着往下流。

世界,好像变得不真切起来。

然后,

24.00

最后一下跳动,指针全部重合在一起。归向了长夜。

“咚”

江鸦猛的闭上了眼,头狠狠的砸在桌上,像是睡着了一般。没过多久,一只蚊虫从窗户沿上偷摸的钻出来,摇摇晃晃的停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走动两下,见没有驱逐,又跑到白皙伸展的手臂,吸起了血。

...

江鸦大约在五岁的时候,父亲就消失了,是一个特殊的人。

尽管他并不对这段时情亲抱有多大内涵与情感在此,但是他失去了童年唯一的经济来源。所以无论“被特殊”还是真特殊,他的身上都多了那么一个标签。

好在“孤儿”这个词,对他来说并不刺耳,更多的,是自由。

他的情感处理能力极端低下,对于任何情感波动都弱的可怜。甚至在有些时候,他都怀疑,偶尔的,自己所谓的情感,会不会只是他对一件事物的标签?他不知道,也觉得没意义。

在这样的生理情况下,他的逻辑能力反而很强,或许是因为情感能力弱小的原因,成了逻辑判断和行动力的强大后盾。

他能在任何时候都冷静的思考问题。并且把自己的计划付出行动。

无论多么难以忍受,无论多么天方夜谭。他都会坚定的一步步完成。

所以说,当那个女孩带着血,归于寂静的倒在面前时,他是没有多大的触动的 。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梦核心含义要出现了?

江鸦还有一个不同于社会与心理因素上的特殊。

那就是,生理上的实质特殊。

大约在七年前,江鸦就开始做一段奇怪的梦。

梦会在自己入睡后出现,然后自己会清晰的带入一个人的视角,如同在另一个世界活着一样。

但是江鸦没有身体的控制权,只能看着经历的一切,就像没有背景音乐却非常细节的电影。

而在五天之前,这生活片开始突然的方式改变剧情,男孩的父亲带一家人离开镇子,跑到山区到陡峭的山上去,找到少数同胞的房子居住,就像在躲避什么一样。

虽然男孩的父亲极力掩饰着,并对家人用出了“工作访查”这样似乎符合身份行为的借口,江鸦还是看出来了不对劲。

然后江鸦发现,梦境开始在每夜的24.00准时出现,自己也无法通过不入睡来避免梦境出现。

而现在,是这家人巨变的第五个梦。

......

...

那个女孩死了。

梦里,关系为“妹妹”的女孩。

即便他以她哥哥的视角带入了七年的生活,即便是他也无数次听见她软萌的呼唤,江鸦也无法唤起心里的情感。

他只知道,这个女孩头部受到重创,白色红色混合物流了一地,当场死亡。

她的手,朝着自己张开,想要求救。

然而五指尚未张开,就无力垂落,跌倒在地。

“咔”

不远处,黄色的旧木桌上。

那个头发乱糟糟的皮夹克男子把猎枪打开,慢悠悠的靠在木桌前,在昏黄的灯光下用一张手帕擦拭血迹。

动作娴熟到如同是中年男子烧一壶开水一般。

江鸦感觉这躯体呼吸变得沉重,如同风箱一般,他的心跳也如同雷鼓,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男子,手却颤抖着毫无动作。

他愤怒。

江鸦当然知道,因为面前的男子刚杀掉男孩的妹妹,在此之前还有他的父母。

母亲在火焰上挣扎逝去。

如同献祭一样,在十字架上与火焰里。

父亲也被那个男子压在地上,逼迫看完了整个过程,然后也被一枪抵在后脑勺上送走。

红色的血雾如同短暂凋零的花朵。

红色的光芒下,腾升的灰尘与烟火一同弥漫向天空。

他们死了。

而他的妹妹,那个最为讨人欢喜的姑娘,也在自己面前倒下,与盛开的死亡之花一起归于寂静。

她也死了。

他愤怒,

但他不敢怒吼。

他知道,那个男子不会在意自己的怒吼。他可能会嘲笑,可能会满足,可能会不耐烦。

可能,把自己也像一只虫子似的杀死。

......

“啪”

男子把手帕扔在制作粗糙悠久的木桌上,点了一支烟。昏黄的抽拉绳灯光下,燃起了一点星光。

“呼.....”

他深吸一口,模糊的烟雾从他的口鼻中吐出。

“你很愤怒?”

“....”

男孩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

长时间的深度呼吸让他的大脑有些缺氧,有些发涨,和疼痛。

“呵....”

重新合上那把枪,男子把烟叼在嘴里,昏暗灯光下,碎发下的的面容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下巴上青灰色的胡渣。

他深吸一口烟,星火亮起后烟雾从口鼻里出来。

“啊....”

“让我看看”

他蹲下来,用力的揉着男孩的脸。然后用充满烟味的嘴巴,道:“白海的孩子.......让我看看你这张脸....”

他真的仔细的看了看,在昏暗的光下,那双眼睛并不像杀人犯一样恐怖。他像隔壁邻居一样微笑着,让江鸦也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长满胡根,皮肤黝黑的普通中年男子。

“嘶...”

“真像啊”

说着,他咧开嘴,那根烟翘起来,烟头随他的呼吸微微亮起。

“像的.....我都有点开始恶心了。”

边说,手上的力气更大了起来,连江鸦都感到了剧烈的疼痛。

这就是这个梦境的怪异地方之一,痛觉存在,并且并不微弱。

那张大手摇着,然后忽然松开手。

男孩跌坐在地上,

白嫩的脸被揉搓的通红。

“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个让人恶心的样子”他一只手轻轻抚摸那把长管大号的枪柄,沉吟片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哦,对了。这样都不哭,可不就是白海那副嘴脸嘛.....”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星火燃尽过后吐出了大量烟雾:“自诩.....

哦不,就像是理智的化身”

他呵呵的笑了一下:

“.......真可笑啊,理智其实并不代表正义。正义也存在立场。连道德,都是人们闲暇时刻的游戏而已。”

他说着不知道含义的话,吐净了最后一口烟雾:“但是现在,他倒在了我的灵场下,大脑,烂的稀碎。”

“知道吗?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

男孩看着他慢慢举起的枪管,逆光的男子就像是佛陀,背后绕了一圈光圈,在那黑洞洞的枪口里,他看到了死亡。

死....吗?

他想起了母亲在火焰上面挣扎,混杂着耀目的光,不知道何时停止。他看到父亲碎裂的头颅,和那朵偶然绽放在火焰前的血花,他触摸到了妹妹的手,虽然刹那间就在冰凉的地上......

终于,他哭了。

泪水从眼眶滚落,滴在地面上碎裂。男孩没有抽吸,没有哭喊,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火焰,一动不动的在原地停留。

皮夹克男子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

他把枪管垂下,仔细的看了一下,然后剧烈的欢笑起来:

“你哭了?”

他用手指向男孩:

“你哭了!......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会哭!

哈哈哈哈哈哈.......”

笑着,他笑出了泪花,在灯光下颤抖。

“哭了啊.....白海是不会哭的,你更让我恶心了......

白海的孩子怎么会哭呢?.......

啊....

去死吧”

【磁力轨道准备.....1%...90%】

【准备完成】

_

“碰!”

耀目的蓝色光芒闪过之后,世界安静了下来。

.........

...

“主会净化这个肮脏的世界”——《生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