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守候
陈子越拿着大学毕业证书走出会场，站在阶梯口，深深地吸了口气，脑中浮现出高中时期的点点滴滴。
那时的他在晚上下自习后，总喜欢赶往开水房，人靠在墙角，看着来来往往打水的学生们，只希望能在人流中看到心中日夜思念的何琴月。
他一个人在这不起眼的角落里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再过十几分钟就是熄灯睡觉的时候了。 在不远处有几个吞云吐雾的家伙。学校是明文禁止学生抽烟的，但这并不能杜绝学生抽烟的现象。他们会寻找没有老师的角落，潇洒地点上一支。而这样的地方，正是开水房。
他每晚都会来这里，看到何琴月后匆匆跑上去说上几句话。
“今晚不会不来了吧？”陈子越叹了口气，“时间不多了啊。”
时间的确不多了，离高考，只有七天了。如果这几天都错过，真不知道以后还有什么机会。 再看前来打水的人，队形早已经散乱。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天了还有这么多人来打热水，不过他知道的是何琴月几乎天天晚上都会来。他现在只想多看看何琴月，多说说话，珍惜最后的时光。
分离即将到来，以后到底该做什么？他一点也没有想好。
“该不是走了吧？还是没有来？”陈子越想放弃了。 终于，何琴月的身影在他眼中出现。她提着热水壶，快速地朝着寝室方向走去。
何琴月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今天的她穿着一件洁白的体恤，扎起了高高的马尾。
“喂诶……”陈子越抑制住激动，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嗯？”何琴月回过头来，没有感到丝毫惊讶，因为她已经无数次在这里遇到陈子越。
“时间不多了。”陈子越随口说道，”你一定要加油。”
“你也要努力。”何琴月莞尔一笑。
“我会的。”陈子越虽然这么应答，他其实非常明白自己和何琴月的差距。
何琴月的成绩，稍加努力就可以考上一本大学，而自己就算努力，考上三本也难。正是如此，他才迷茫。真不知道毕业后是否还能见到她。
他的内心是非常矛盾的。如果何琴月考上大学，那么这就意味着自己再难见她。如果何琴月没有考上，也许自己还有机会和她在一起参与补习。
但是我不应该为她祝福吗？陈子越试图说服自己，然而他发现内心的矛盾实在难以消除。
“说真的，我都还没有准备好。”何琴月看起来有些气馁。
“无需畏惧。”
“我没有畏惧。”
陈子越望向天空，今晚的月色正好。
出了开水房十来米外便是食堂外的一片小花园。园中种着桃树和柳树。在桃树柳树之下，又有形形色色的花草，每到春天的时候，那些姹紫嫣红的花朵争芳斗艳，引来蜜蜂蝴蝶园中舞动。
而在这季节，夏花盛开。绚丽多彩的花朵与柔和的月光相互映衬，宁静而淡雅。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芬芳，清新而不腻。
园中有三条交汇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路旁还有小片紫竹林，走到这地方，真的很难相信这是一所普通高中。 路边昏暗的灯光，这让气氛增添了几分暧昧。
陈子越故意站得远了点，他怕贴得太近何琴月会不习惯。他也很清楚，当走到这里的时候，离何琴月的寝室也不远了。
只有这最后的三天了，我能做些什么？陈子越更加气馁。
“快让开！”一声咆哮打破了他的沉思，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体格肥胖的人闯了过来。 路上的其他人吓得急忙躲避。
“啊呀。”何琴月还没有来得及避开，就被那个一闪而过的人猛地推了一把，踉踉跄跄，脚底一滑，跌了下去。
陈子越心中一慌，伸手去拉，由于距离较远，只是触碰到了指尖。
“啊！”何琴月轻轻叫了一声，额头正碰在小道边的一块石头上。
“琴月！”陈子越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住了，他只祈求琴月没有什么大碍，”别撞在石头上啊。”
扶起她一看，显然已经昏过去，隐约看到一行血迹从额头流了下来。
周围的人都呆在那里围观。
“她头破了。”不只是谁喊了一句。
陈子越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轻轻掀开何琴月的刘海，看到的是一条还流着血的一寸多长的口子。
“你愣着干什么啊？快送医院去啊。”一个女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摸出一张洁白的丝巾轻轻地捂在伤口处，”陈笨蛋，燕子就交给你了，我去告诉你和她班主任。”
“哦，好。”陈子越木讷地回答。等他背起何琴月，总感觉自己的手往哪里放都不合适。
“请让一让。”人群让出一条道，等陈子越远去，依旧议论纷纷。
陈子越顾不得那些闲言闲语，背着何琴月急匆匆地走向校门口。
“喂，这么晚了哪里去？”门卫大叔问了一句，但是随即看到了他背后背的人，“她怎么了？”
“头撞破昏过去了。”陈子越不想和他纠缠，甩出一句话就跑了出去，“我是高三十二班的，她是高三二班的。”
学校的对面就有一家诊所，陈子越把她送到那里，心中无限担忧。 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这怎么弄的？”医生拿出酒精给伤口消毒，“这么大一条口子。”
“撞在石头上了。”陈子越坐在凳子上，担忧地问道，“医生，她没什么大碍吧？”
“应该是轻微脑震荡，没有不严重，就是这伤可能留下疤。”
“疤吗？”陈子越看了一眼昏迷的何琴月。如果那张美丽的脸上留下疤，岂不是一点瑕疵？
“不用太担心，在额头上的话可以用刘海遮住的，现在的女孩儿好像都喜欢留着厚厚的刘海。”
虽然这么说，总感觉有点不太舒服。一点点瑕疵确实不足以影响她漂亮的面容，但是她自己能不能释怀呢？
“估计撞得挺痛的，现在都还没醒来。”
“麻烦你了。”陈子越走到床边，呆滞地看着何琴月的脸庞，目光根本不想挪开。
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她，且不说有没有机会，就是有他也不敢。 真是漂亮，可是这么漂亮的人却不属于我。
“陈子越！”屋外走进来两个人。那正是他的班主任和何琴月的班主任。
“在。”陈子越急忙站了起来。
“那个女生没什么大碍吧？”
“问题不大。”
“你俩 早点回学校，明天还要上课。”班主任又回头对医生道，“请问医疗费是多少。”
医生笑道：“暂时也不知道，还得再检查一下。”
“那到时候我来付，先记着吧。我们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走了，陈子越你就稍稍照顾一下。”
“没问题。”这真是陈子越求之不得的事。
医生为何琴月头部做了检查，陈子越看不懂，只是问道：“这严重吗？”
“不严重，等她醒来，再好好休息一两天，避免剧烈运动就没事了。”忽然一个电话打来，医生接了，就去屋中收拾东西，对陈子越说，“这同学，请你先守一下，我现在要出去给个老年人看病。”
“好的。”陈子越见人都走光了，顿时觉得自在了很多。
天气有点热，而那些蚊子在身边飞来飞去让陈子越更加觉得心烦。
他看到何琴月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急忙取了把扇子为她扇风。
这所学校离市中心比较远，四周有许多草木，每到这个季节，那些虫子就在草丛中唱歌了。 再看夜空，点点繁星倒是像一粒粒反射出柔和的光芒的钻石。
此情此景，他不禁想起了他和何琴月搭讪的那一次。
回想起来，还是在一年前的春天。陈子越至今都不愿意忘记，也没办法忘记。 而且越是到了分离的时候，这些事就会想得越多。
一天晚上放学后，校园大道两旁都没有开灯，教学楼的灯光也早就熄灭了。 满天钻石明亮般的星辰几乎掩盖了月亮的光辉。
校园大道旁边有一棵大柳树，垂着嫩绿色的枝条。星光透过枝丫，落下斑驳的光影。时不时的清风吹得柳条微微摆动，营造出独特的意境。
“那不是朝思暮想的女生么？”他的挚友蒋逸看向柳树下。
陈子越一听，放眼一看，果然是她。
她一个人站在柳树下，用晶亮的双眸望着在空中漂浮的孔明灯。在薄如清雾的月光下，她那象牙色的皮肤看起来光滑而细腻。一件灰色的外衫，一双洁白的休闲鞋让她看起来特别清新漂亮。
“她好像在等什么人啊？”蒋逸摇了摇头说，为陈子越惋惜，”看样子你没戏了。”
“开什么玩笑？”陈子越的头一下子埋了下去，深吸几口气，表情开始严肃起来，”即使没戏了我也得和她说一句话吧？”
陈子越虽然鼓起了勇气，可是心还是砰砰跳个不停。
那个女生仰着头，保持着笑容。时而又低下头，仿佛在思考什么。
“请问你是高二三班的同学吗？”陈子越轻轻问到。
“啊？”她被陈子越突然的出现吓着了，但是很快冷静下来，盯着陈子越摇摇头说，”我不是，不过有什么事吗？”
“那真是抱歉。我以为你是三班的同学呢。我想先找个三班的朋友，本以为你是我就想找你带个话。”
多么低级的谎言，但是她居然没有在意。
“不好意思。”她很礼貌的点了点头，“我是高二二班的，不是三班的。”
“不不不，应该是我说不好意思才对，真是打扰你了。”
“没什么的，谁都有认错人的时候。”
“确实是这样。那下一次就不要认错了，我是高二十二班的陈子越。”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坦然点，但是始终消除不了心中的压抑感。
“啊？”她先是一愣，然后尴尬地一笑，最后也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何琴月。”
“何琴月？我记住了。”
后来几个月里，陈子越和何琴月并没有擦出什么火花，平时见面很少打招呼，聊天都是通过手机。
倒是在进入高三后，何琴月经常托他在网上帮自己买点东西，然后陈子越负责取快递并且”送货上门”，几乎成了何琴月专属的快递小哥。 到底是送了多少次，陈子越也记不清了。
“话说你怎么不让你男朋友帮你买呢？”后来有一天他这么问。
“我没有男朋友。”何琴月很坦然地说。
当时的陈子越自然是很兴奋的。 夜空总能勾起许多往事，陈子越想起过往，心情渐渐低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琴月醒了。
“我想喝水……”她嗫嚅着。
陈子越一听，撇开扇子去饮水机边接了一杯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起何琴月，再轻轻地将水送到了她的嘴边。
“慢点喝，别呛着。”
喝下水之后，何琴月也精神了许多。她睁开双眼，万万没想到眼前的人竟是陈子越。
“你一直守在这里吗？”她摸了摸额头，伤口还有些痛。
“是啊。”陈子越放下纸杯。
“谢谢你了。”何琴月靠在床头，深深吸了口气，”很晚了，你不回去吗？明天还要上课呢。”
“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不仅仅是不放心，他还想多和何琴月相处一会儿。
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也许只有这一次。
“你感觉怎么样了？”
“就是伤口有点轻疼，其余都没什么。”何琴月又摸了摸敷了药的额头，总觉得不自在，“我好像感觉伤口有点大。”
“有一寸长，可能会留下疤。”
“没什么的，反正我也丑，一条疤算什么。” 何琴月表现得十分坦然，而陈子越听了却特别不是滋味。
“你才不丑。”
“就是丑。”
“你把头转过来。”
“做什么？”
“我想好好看看你。”陈子越壮了壮胆子。
话说出口，他又无比后悔。如果何琴月拒绝了怎么办？若是从此讨厌自己怎么办？
“你看吧。”何琴月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容。
陈子越一惊，缓缓抬起头，目光停留在何琴月几乎完美的脸上。 他含情的双眼碰上她明亮的眸子，一时尴尬无比，然而她目光始终没有逃避。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
“呀！丑死了！”何琴月突然做了个鬼脸大声说道。
“没，我觉得很好看。”陈子越如梦初醒，”你不回学校吗？”
“不想，我根本不想动。”何琴月又躺了下去，”就在这里睡好了。
你快回去睡觉吧，不用管我。”
“不，让我和你再说说话吧。” 陈子越实在不想错过这能和何琴月单独相处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