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北方一处偏远之地,坐落着一处村庄,小村不大,主干道不过一横一竖。

水泥混合着鹅卵石,在雨水的侵袭冲刷下暴露出真材实料,唯一的缺点就是路面不再是那么平整,不过防滑性却是增强了不少,左右大家也都习惯了。

整个村子的布局像是一个“田”字,“十”字主干道的尽头各是一条笔直的大马路,通向远方,虽然村子不大,且不富裕,但是地理位置还算可以,能四通八达,通向市区,或者更远的郊区、城镇。

炊烟袅袅,诱人的麦香气扑鼻而来,村子中心的谷场边上,卖面食的铺子门口,高高的蒸笼就是个硕大的招牌,飞舞的香气四处招摇,引得人们馋虫化作晶莹的口水从嘴角止不住的流淌。

日头西斜,发出红晕的光,东边的方向走过来一个拄着拐杖牵着狗的汉子,脸上的潮红颜色也在那晚霞的映照下,发红发亮。

汉子毛发旺盛,几乎遮盖住了大半张脸,一缕缕的头发因为疏于打理,也蜷成一个个的疙瘩,潇洒不羁的同时也让人分不清他的年纪。身旁的狗也不叫唤,只是这里嗅嗅,那里闻闻。

近了才发现,汉子双眼灰白无神,扫向四方,动不动就侧耳倾听,一双粗糙斑驳的大手一边拿着棍子,一边牵着拴狗的绳子,每走几步,就用棍子这里点点,那里点点,然后拽一拽那只半人高的大黑狗,极有规律,不曾改变,给人本该如此的感觉,和谐自然。

这是一个盲人。

斜插的小巷子里走出来一队嬉闹的孩子,看起来还是在上小学,相互追逐,没有一刻的安生,那欢脱的场面,让一旁的大人们都会升起无尽的唏嘘。

孩子们相互打闹,一边欢声笑语中,一个略显安静的孩子静静的走在队伍的后面,虽然也和其他的孩子说说闹闹,但是明显是心不在焉的,像是有着什么心事。

“哎,刘芒啊,怎么了,今天一天都看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昨天没睡好啊?”其中一个瘦小的孩子注意到了这一点,凑前一步朝着那个心不在焉的孩子说道。

那个叫刘芒的孩子回过神来,随口说道:“嗯啊,昨天看西游记太晚了,看入迷了!诶,小虎你没看吗?孙悟空下地府救师父?那场面!”

瘦瘦的小虎一脸的羡慕:“哪有那好事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回家之后奶奶给你打掩护啊。”

刘芒明显脑子不在聊天上,一边跟着大部队走,一边敷衍道:“唉,这就是命啊!”

也不知道这小小的年纪哪来那么许多感慨。

“啪!”

可能是太心不在焉了,坑坑洼洼的路面感觉到刘芒的不重视。

刘芒脚下一绊,身子顿时失去平衡,往一旁倒去,眼见就要以头抢地以脸刹车的那一刻,黑呼呼的大手稳稳的在刘芒的额头处一拦,就避免了这一惨剧的发生。

而那个汉子没有一丝停顿,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依旧自顾自的走着,与刘芒擦肩而过。

差点就摔倒的刘芒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着地上散落的石块,心有余悸的转头,看着那个杵着拐杖的男子缓缓的走向夕阳的方向,隐约间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

入夜,田间的一处小黄土棚子里,一小堆篝火毕毕剥剥的烧着。

白天那个盲人汉子正盘腿坐在墙角处,静静地烤着火,旁边是白天牵着的那只大黑狗,正安安静静的窝在汉子的身边,脑袋靠着汉子。

对面坐着一个老者,约莫五六十岁的年纪,看样子也是一个土里刨食的农民,满脸的沟壑,还有那洗不去的泥土气息,老者手里拿着撅好的柴火,一点一点的调整着火苗,衣着不修边幅,但是却透着一股子草莽的洒脱。

两个人早就熟识,不说话也不显得尴尬,只是静静的烤着火。

不知道过了多久,盲眼汉子的嘴唇轻轻的动了动,双眼泛白,望向老者方向,轻轻说道:“今天我见那个孩子了,也摸了骨,苗子正,可是你真的不再想想了?现在可就这一棵苗?这要是有个好歹,你们老刘家可就打这儿绝了不再想想?或者赶紧再生几个?”

“想啥?有啥好想的?有法子早想了!这就是命啊!善诚,你老小子可不实诚啊,不要说你没发现这孩子命里多坎坷,容易早夭!要不也是个死,不如放开搏一把,还能有一线生机!况且这不是还有你们呢吗?不会是打退堂鼓了吧?”刘老太爷脸上带笑,语气慢条斯理的,说着十分不舍的从怀里小心的拿出一个小筒,轻轻旋开筒盖,从里面取出一根小木棍,迟疑了一下,又从里面取出两根,放在一起。

随即小心的拧上小筒,揣进怀里,拿起那三根木棍,放在火边炙烤,不多时,三股淡淡的香气飘出,涤荡四周,飘飘然。

那牧羊盲人善诚闻到香气的刹那,表情一动,甚是惊愕,表情微苦,只是没有任何犹豫,随即一个深呼吸,就将所有的香气全部吸入鼻腔,那三根小木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燃尽,化作一大股烟气飞进牧羊盲人的鼻子里,那牧羊盲人的肺活量也不知道有多大,一直在吸也不见换气。

刘老太爷看着手里的是三根木棍化作燃尽的灰烬,吧唧吧唧嘴,很是不舍得咽了咽口水,眼睛一闭,手掌狠狠朝着那善诚一扬,灰烬飘飘洒洒,也飞进了善诚的鼻腔,消失不见。

好一会,善诚再也吸不到半分烟气之后,这才意犹未尽的缓缓停了下来:“好东西啊,好多年没有吸收到这么纯粹的香火了,嗯,味道醇厚,没有怨气,更是用上等的宝药做成香,把香火灌注其中,相互滋养,有想法,好东西啊,你们老刘家这真的是大出血了!”

旁边的刘老太爷一脸肉痛,满是无奈,恨恨的说道:“我们也不白要你的,多给你的就算我老刘家给你的找补,这个事也不光是我一家的事,也是你们的事,别显得我们老刘家占你们多大便宜似的,该办事的时候痛快点,哼!”

“承情,有心了,现如今我这化身收了这香火,也能多出几分力气,不会让你们吃亏的,让那孩子做我干孙子吧,待我离去,给我磕头。”善诚脸色不变,声音柔和了很多。

刘老太爷点了点头,沉默片刻:“谢了。”

善诚不再说话,五心朝天,双目微闭,不言不语,像是在消化刚才的所得。

刘老太爷显然知道这瞎子是什么性格,也不纠结,起身大步离去,消失在黑夜当中。

夜风呼啸,气温缓缓下降,善诚吐纳不定,深深一口气缓缓吐出,化作一道白线,吹的火堆上的火苗摇曳不定,趴伏在地,差点熄灭。

汉子睁开双眼,此时的眼睛已然不再是大半眼白,就跟正常人一样,不,不对,比正常人的眼睛还要有神,璀璨。

睁眼的一刹那,黄土棚子里好像打了一道惊雷,亮光一闪即逝,随即归于沉寂。

翌日,刘芒走在大马路边,准备过马路,就看见昨天那个盲眼的汉子也从身后的小巷里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跟他一样,想要去马路那边,不过刘芒看他那眼睛神态,明显是不方便。

也不顾旁边小虎的劝阻,走到那盲眼汉子身边,拽了拽汉子的衣角,轻声问道:“大叔,你是要过马路吗?”

汉子侧了侧耳朵,嘴角微微一笑,说道:“嗯滴,不知道小兄弟方不方便带我一程?”

“我叫刘芒,锋芒的芒,叫我小芒或者刘芒都行,我送你过马路吧,你知道马路那边怎么走吗?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啊?”

刘芒才多大啊,听汉子叫他小兄弟,感到十分的不好意思,下意识的就想走开,但是知道盲眼汉子要过马路之后,心底的善念还是让他无法就这样走开。

只能尽力而为,选择送这个汉子到他想去的地方,想必这个汉子应该也不会去很远的地方,毕竟想来一个瞎子是不太方便走远门的。(小刘芒年纪轻,主要是为了符合人物设定。诸位看官老爷勿喷!)

汉子笑笑,点点头,一手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另一只手拽了拽手里拴狗的绳子,这才对着刘芒说道:“知道,知道,辛苦小兄弟啦,那就麻烦你送我过马路啦。”

说完,沉吟了一下,复又说道:“唔,你可以叫我善诚爷爷,人虽瞎,但我心眼明亮,可看诸般,这狗,叫大黑,除了胸口的白领子,浑身没有一丝杂毛,以后,你们多接触啊,这狗,通灵着呢!”

刚才还是小兄弟,现在就让我叫你善诚爷爷,你这变的也忒快了啊,你这人不行啊,我好心送你过马路,你竟然还占我便宜,刘芒心中腹诽。

善诚好像知道刘芒的想法,呵呵的笑道:“放心吧,你不吃亏的。”

刘芒听的五迷三道的,没有细琢磨,毕竟人家眼神不好之外,万一受过什么刺激怎么办,想到这里刘芒也挺后悔的,他听说过这个,说人要是受过刺激,容易精神不正常,疯了之后很恐怖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抽风,搞不好还会杀人。

他没看见过疯子,但是他听爷爷说过,小时候家里牛疯过,那牛眼通红,根本就拽不住不说,那成年人大拇哥粗细的绳子都能绷断,见人就顶,要是赶上运气不好的,一下子就能顶死,据说家里的那个疯牛就是撞人的时候,一下子撞塌了两堵墙,卡住了才降服的。

怀着忐忑的心情,听着善诚不知道什么原因的笑,刘芒小心翼翼的扶着善诚,朝着马路那头走。

这马路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的,虽然地处偏僻,这大马路却是省道的配置,运输渣土、钢铁、煤炭的各种大货车从来都没停过,也没个天桥什么的,过马路全看个人本事。

刘芒人小,但是过马路的经验却是不少,小心谨慎,却也该出手时就出手。

提前看好时机,跟善诚说了一声,拽起他就跑。

善诚人眼神不行,还是挺信任刘芒的,刘芒说跑他就跑,刘芒说停他就停,眼看就要到一半了,刘芒已经看好,只要让过那辆绿头大货车,他们就能一口气冲过去了。

就在刘芒暗自运气,等待时机的时候,善诚伸手在刘芒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流淌。

刘芒惊呼,可是没等刘芒再有其他反应。

善诚手沾鲜血抹在自己额头印堂与神庭之上,紧接着把手边牵狗的绳子做了个套,套在刘芒拽着自己的手腕上,顺势推了刘芒一把,将刘芒推开。

大步一跨,把自己挡在刘芒的身前,说时迟那时快,绿头大货车狠狠的撞在善诚身上,当时善诚就像一个被扯碎的血包,一腔热血尽洒刘芒一身。

刘芒当时就傻了,愣愣的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一捧鲜血就浇在了刘芒的身上,瞬间,手腕一紧,那只大黑狗低头就窜了出去,转瞬就将刘芒带到了马路的另一边。

大货车司机此时也是猛点刹车,但是一见这个情况,多半人是不活了,心下一狠,顶着善诚的身子就冲向了远方,只留下惊叫的人们。

刘芒呆呆的看着马路中央,耳边响起善诚的声音:“就当是善诚爷爷给你的礼物吧!”

“善诚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