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蒋星澄仰头,将易拉罐里残留的最后一口果啤喝了个干净。

手指用力将质软轻薄的铝制易拉罐壁狠狠捏在一起,看着手里被捏做一团的易拉罐,她仍觉得有些不解气,随后将罐子扔在地上一脚踩扁。

看见地上那个被她踩得稀烂的易拉罐,就像是有幸目睹仇人粉身碎骨一样,令她浑身舒爽,忍不住嘿嘿地笑了两声。

不过毕竟是在外面的烧烤店,为了不给店老板增加打扫卫生的负担,也为了不在等下走了以后,还被人在背后偷偷骂没有道德素质。蒋星澄犹豫了一下,决定弯腰把那个被自己踩得稀巴烂的易拉罐捡起来。

可惜作为北方人,蒋星澄身高偏高腿又长,坐在这种南方路边烧烤小店的小桌小椅上,本来就憋屈的不行。弓着腰胳膊伸长,朝桌子底下掏了半天,才把那个不成样子的“铝片”捡起来,眯着略带醉意的眼睛环视桌边水泥地,试图给垃圾找个家。

头顶却有一片黑影笼罩下来。

小店里本来就算不上多明亮的灯光,再被突如其来的黑影遮住了大部分光亮,让她在桌下寻找垃圾桶的视野,彻底陷入黑暗。

蒋星澄怒从心起,攥紧拳头,拧着眉从桌子底下探出脑袋,看向来人。

长袖黑衬衫配西裤皮鞋,臂弯里还懒懒散散地挂着一件西装外套。

衣服服帖在那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肉,与其说是量身定做的高定西装,更像是这衣服被这身皮肉衬托得更显高级。

能将西装穿成这样禁欲又色气的样子,在她从业这几年里,见到的那些形形色色每天西装革履的人里,也是屈指可数的好看。

哪怕以蒋星澄这种,既不了解奢侈品也看不懂时尚的人来看,能穿得起这身衣服的人,也不应出现在这里。这副打扮,比起站在这种连桌椅都飘着烧烤油腻的小店,更应该是出现在某个,喝着红酒俯瞰城市夜色的高级餐厅约会。

目光微微上移,看到的是一张脸色很黑很臭的俊脸。

长得挺好看,就是这脸色怎么看怎么像别人欠了他钱一样。

那人低敛着眉眼,目光清冷地注视着她,五官英挺,皮肤是健康的麦色,不算长的黑发被发蜡固定在头顶,但仍有几丝桀骜的碎发支棱在空中。就像这个人的气质,亦如他的衣品,分明穿着一身将肉体禁锢束缚住的笔挺西装,但是那敞开的第二颗纽扣和被拉扯而微微松开的领带,却又让他举手投足间多有几分恣意潇洒。

被这样一个容色出众的异性盯着看,很难不让人产生一点遐思。蒋星澄甚至感觉自己能在这样几乎没什么光亮的地方,数清那人落羽一般的睫毛。

眼睛真大真好看,睫毛也好长。

好像一匹骏马的眼睛啊。

蒋星澄带着喝了几罐果啤和鸡尾酒的醉意,头脑微微短路,有点不着边际地这么想着。

舌根齿间还残留着烧烤串串上辣椒酱的味道,她砸吧了一下嘴,突然感觉喉咙里传来一阵痒意和强大的气流,然后便不由她控制地上涌,面朝着那男人打了一个酒嗝儿。

“嗝儿——。”

声音不算大,甚至隔壁几桌专心吃饭聊天的人可能都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但蒋星澄却原地尴尬起来,菠萝果啤好喝是好喝,就是跟可乐一样,气实在是太足了,每次喝完这个她都会疯狂打嗝。

原本也只有闲下来宅在家里点外卖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喝偷偷打嗝,现在可好了。

蒋星澄突然丧气了。

有点想通为什么她会在情场上屡屡败北了,即便她的长相身材都不算太差,但又有哪个男人能接受,像她一样个性粗鲁又随性的女人呢。

尤其在这寸土寸金的海市,比起那些,连下楼扔垃圾都要打扮得精致的、娇小可爱的女孩子们,蒋星澄越想越觉得羞愤,本就被酒精熏红的脸这下连着耳朵一起发热滚烫起来。

这也太让人难过了,他mua的。

男人默默站在原地,看着面前这个穿着一身运动装,随意扭了个丸子头的女孩儿。

微醺的红,从脸庞一路到耳朵尖儿,已经羞愤地快要把自己躲到桌子下面的样子。

心里像是被幼猫的爪子挠了一下,他忍住莫名的笑意,俯下身子,声音不显喜怒,只平平淡淡地来了一句。

“蒋小姐,这就吃饱了?”

被点了名的蒋星澄明显愣住,她捏着人造铝片,从桌子底下缓缓抬起头。

看着那完全暴露在暖黄色灯光下的五官,突然想起面前的来者何许人也,随即强忍住尴尬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呵呵,容先生好巧。”

“不巧,我还没吃,陪我再吃点。”

男人迈开长腿,用空闲的那只手拉开她对面油腻腻的椅子,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的嫌弃或犹豫,坦然地一屁股坐下。

那一坐,实诚地让蒋星澄这个时尚绝缘体,都衷心为他身上的高定西装难过。

蒋星澄从桌角的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仔细地把靠近男人那半边的桌子擦了一遍。

倒也不是献殷勤,只是下意识里可能觉得,像他这种人,不应该粘的满身油腻。

男人面色缓和下来,一双黑沉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她为自己擦桌子的样子,一双白皙柔软的手忙忙碌碌,倒是比桌上的烧烤更让人有种莫名的饥饿感。

喉结微动,他从蒋星澄面前的铁盘子里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鸡胗,试探性得咬下来一块,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这盘烤串上撒了很多红艳艳的辣椒粉,不同于北方烧烤那种干辣爽快到让人上瘾的程度,海市的烧烤店多少会考虑到当地南方人口味的问题,因此即便是蒋星澄点了这间小店最辣口味的烧烤,也多是一些偏甜辣的口味。这味道对蒋星澄这种从小嗜辣如命的人来说,是基本没有味道的,但对不常吃辣的人却已经是承受的极限。

男人艰难地吃了一块鸡胗以后,辣得额角直冒汗,本来平静的容色也隐隐有些扭曲起来。

他环顾桌角,发现一瓶还没有惨遭蒋星澄毒手被捏扁的开封易拉罐,长臂一伸,一把顺过来猛灌了两口,接着呛咳了起来。

蒋星澄一手举着铝片,另一手捏着满是油腻的纸巾,目瞪口呆。

这是一款新口味的鸡尾酒,蒋星澄在便利超市买了一袋酒水里面只有这罐最难喝,她刚开封尝了一口就皱着眉放在桌子边边,打算等最后再想办法处理。却是万万没想到,还有现在这种被男人拿过去就大口豪饮的情形。

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该气他把自己专门留在最后吃的心头好烤鸡胗挑走吃了,还是该惊讶他连那么难喝的酒都能一口气灌下去,又或者,是易拉罐口的间接KISS。

蒋星澄红着耳朵摇了摇头,心里默默认定,一定是因为自己口味太重,男人吃不习惯,被辣得神志不清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想到此处,她在放在旁边的袋子里翻找,掏出一瓶还带着些许冰气儿的咖啡递了过去。这瓶本来是她打算等下回家熬夜追剧的时候喝,只可惜现下袋子里除了这个以外,剩下的都是各种口味的果味鸡尾酒,度数虽然不高,但毕竟还是酒精。就男人现在的状态来看,酒液的辛辣只会更加刺激到被辣椒蛰红的神经。

“谢...咳...谢谢...”男人哑着嗓子艰难道谢后,接过咖啡,打开拉环喝了一小口。

“容先生,您没吃饭的话,要不还是再点点儿?”蒋星澄好意出声试探。

男人不能说不行!总不能让她直接说人家不能吃辣就别抢自己烤串,还不如这样委婉说来好些。

果然男人听了她的建议,略微沉默后矜持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