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曲知雨是清风楼里的淸倌儿,今年已经十八了,算是个老姑娘了 。

她是一年半以前被她娘卖来的,为了给比她小一岁的弟弟娶媳妇,她知道娘也是没办法了,自从她爹没了后,她们家的日子就日渐窘迫,她娘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农妇,除了种地,就是做些针线活,她爹是个落第的秀才,考上秀才后再往上就年年考年年不中,终于在几年前的一个深夜,喝了酒溺死在了河里,本来有她爹常给村里的私塾带带课, 再给抄抄书,代写书信什么的,她们家也还过得去。可她爹没了,不过一两年的工夫,家里就开始捉襟见肘。

到弟弟十四岁,村里其他同龄的男孩子都开始操持着娶媳妇时,她娘终于急了,想了许多办法,钱却还是差一大笔,于是,她把曲知雨卖了,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母亲最后的仁慈,她没有把曲知雨卖成红倌人,哪怕那样拿到的银两更多,她也还是选择了把她卖成淸倌儿,曲知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感谢她。

楼里的妈妈是个守信的人,姑娘们卖进来是什么身份就是什么身份,绝不强迫,哪怕在她的眼里,曲知雨的模样儿若是肯接客,那早就是头牌了,再不济,她做淸倌儿肯将自己卖出去做个梳拢,也指不定早不知被哪家老爷看中接回去做姨娘了,可她不肯。

曲知雨知道自己模样儿好,她随了她娘,生了个俏模样,若不是有个好相貌,她娘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妇,是不可能能嫁给村里的秀才的。也因为知道自己有个好模样,曲知雨不想惹事就得遮掩好了,不然这京城里遍地是贵人,若被哪个贵人瞧上了,妈妈也是保不住她的。

所以曲知雨唱曲儿时总捏着嗓子,上妆时也总不好好上,饶是这样,她也没比别人差到哪里去,虽然没给妈妈多赚钱,到底没给她赔钱,妈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曲知雨一直是想给自己赎身的,所以跟她一般大的姑娘都被买走去做姨娘了,她还在这里。妈妈常常劝她:“你这不温不火的在楼里唱曲儿,挣得银子何年何月够你赎身?你眼见着岁数越来越大,再往后,你就是后悔了,都没人肯要了。”

可曲知雨听了这话,却总是笑着摇摇头,依然如故。

日子就这样一日复一日的过着,曲知雨仍旧在楼里唱曲儿,也仍旧攒不够赎身的钱。

直到某一天,有人来找她。

这是常有的事,有客人要她去陪酒,她惯常都是拒绝的,实在推脱不了,便过去陪着喝两杯,这次她也是这么想的。

但这次的客人,属实有些特殊。

来人名叫顾北书,他见曲知雨进来,没叫她喝酒也没叫她唱曲儿,而是开口便说:“千娇姑娘,我想给你赎身,你意下如何?”千娇姑娘是她在楼里的名字。

往常的老爷们也都是这么说的,给她赎身不过是个含蓄的说法罢了,说白了就是买她回去做姨娘。

可是面前这个人。。。

曲知雨犹豫了下,怯怯问道:“奴家能不能冒昧问一句,您给我赎身,做什么?”

顾北书抬眼看了她一下,像是觉得有些好笑:“自然是买你回去做妾。”

做妾?

做妾!

曲知雨当时就吓破了胆,谁人不知这顾北书是当今最宠爱的长女安国公主李承乐的驸马?!

他竟然想纳妾?

他竟然敢纳妾!

见她一副如遭雷击的样子,顾北书终于忍不住笑了,他说道:“你放心,我给你赎身不过是借你来帮我个忙,我绝不碰你,将来若时机允许,我也可还你自由之身。”

说着他抬起头来,看向站在他面前的曲知雨,声音里是十足的诱惑:“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给你庇护,你愿不愿意?”

曲知雨忽然轻笑了一声:“驸马爷好口才,说得奴家都要心动了,可是,您说要我帮您个忙,却不告诉我是什么忙,说时机允许可以还我自由身,却也不告诉我这时机是什么时机,奴家从头至尾,仍旧是蒙在鼓里的,您可叫我,怎么能安心呢?”

顾北书意外的挑了挑眉,像是没有料到知雨会说这些,他怔了怔后,歉然道:“我现在的确没办法和你说得很清楚,但是知雨姑娘,我能跟你保证,你去了我府里,一定比这里舒心得多,你刻意掩饰自己的容貌和好嗓子,日日小心翼翼,不就是怕被人看中强买了去吗?我可以跟你保证,绝不动你半根手指头,若你不信,我可以白纸黑字与你签下契约,至于还你自由身这一点,我的确无法给出确切的时间,但是说直白些,你在这里,若是仍旧如现在一般,也是没办法给自己赎身的,与其在这里惶惶不可终日,难道住到我府上去安心待着,不更好些吗?”

曲知雨从他称自己为“知雨姑娘”时就沉默了下来,这楼里没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但他知道,这说明,他来找她之前,早做好了准备,自己如履薄冰这么久,却还是惹来了麻烦。

顾北书后面说的那些话,她并没有在意,什么契约,他若是真违反了,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如今,若是不答应,怕不止是自己,就连家里弟弟和母亲,都要遭殃,可若答应了,圣上和公主会不会震怒?她会不会因此丧命?这都是未知数,但是她现下的情况,根本不容她想那么远,她现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是赌,赌顾北书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赌他说了能庇护她就真的能庇护她。

知雨笑了笑,屈膝对顾北书盈盈行了个礼:“那往后,奴家就仰仗驸马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