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2019年,时值初秋,夜很黑,邢世文一手拿手机照亮路,一手提着两瓶二锅头来到四通河边。

“好兄弟,你先走一步,哥哥我再在这人世混两年,把老母亲送走就来下头找你喝酒。”

邢世文拧开盖子,将两瓶酒全撒在河里。

他的好兄弟廖鑫前几天死了,喝酒喝死的,据在场的人说,廖鑫死的时候瘦的皮包骨头,已经好几天水米未进,大小便失禁,神志不清,抓着护士乱叫妈。

临咽气前廖鑫倒是回光返照了一下,要着喝酒,但廖鑫的老婆和儿子都拒绝了这个要求,他们已经受够了廖鑫喝酒,却没想到这是廖鑫生前最后一个要求。

“喝!喝个痛快,他们不叫你喝,哥叫你喝!”

邢世文丢掉酒瓶子,蹲坐在地上抱住头,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毫无顾忌的嚎啕大哭起来。

眼下的日子真的是太难了!

他今天刚从号子里放出来,摸遍全身的兜才凑出来十块钱,全拿来给廖鑫买了祭奠的酒。

“廖兄弟啊,咱都没好好当几年人,你怎么就走了,还走的那么可怜!”

邢世文涕泪横流,来河边前他给前妻打了个电话,想跟前妻借点钱,谁料电话一拨通前妻就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邢世文你个扶不上墙的狗屎,你把你的一辈子全花到那一口屎上去,老娘的钱就是一把火烧了也不给你借半分!你要再敢给老娘打电话,老娘报警叫你继续蹲号子去!”

隔着电话,前妻张牙舞爪的样子活生生浮现在眼前,邢世文吓得赶紧挂了。

但邢世文哭不是因为挨了骂,而是他打了一圈电话,话费都打没了,也没借到钱。

没钱他怎么回家,家里还有个70多岁的老母亲等着呢,这回被警察抓走前,他向母亲撒谎是去外地包工程,这半年过去了,回家时候手里不拿些东西,怎么好意思踏进那道门。

“老子怎么就活成了这个衰样子!”

邢世文抹着眼睛,忽然觉得身子又开始发痒,他来不及伤心了,面上的神色慌乱起来,这是毒瘾发作的前兆,看来这半年的戒毒生活还是没根除他的毒瘾。

邢世文是个瘾君子。

他沾染毒品二十多年,戒了吸,吸了戒,反反复复,多年来,戒毒所成了他的第二个家。半年前他赌咒发誓从前妻手里借了两万块钱,本想做点小买卖,可鬼使神差的,那些钱又换成了毒品,他还没好好爽几下,就被警察带走了。

所有人都将他看成臭狗屎,平日里除了几个比他还不如的地痞流氓会和他凑在一起,其余人都对他敬而远之,身边的正常人里,只有老母亲还肯给他笑脸,还愿意相信他会浪子回头走上正途。

他不想叫母亲失望,可是心情越失落,越想再吸一口来平复心情。

慢慢的,邢世文捏紧手中的手机,这是几年前智能手机刚兴起时,市面上出的仿制机,这种机子卖了大概能换个几十块钱吧。

几十块钱,够吸一口不。

......

不,我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卖了钱给妈买点点心。

......

一口,就一口,不碍事的,一口就行,点心嘛,妈又不是没吃过。

......

邢世文脑子里天人交战,身子也跟着越发瘙痒难耐,正在此时手中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是二姐打来的。

“邢世文,你不是今天出狱吗?人呢?又到哪里胡混去了!”

二姐名叫邢世梅,嫁的老公年轻时老是打他,如今两个人都到了半截身子埋土里的岁数,倒是对她好了起来,对二姐这样把家庭当一切的女人来讲,男人的宠爱就是生活的底气,才被老公善待不过一两年,便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姿态形象,干啥事都风风火火颐指气使的。

搁在两年前她对邢世文看不惯,还不敢说啥,顶多和这弟弟保持些距离,如今全家人里咒骂邢世文最多的就是她。

“我,我在四通河。”

邢世文没回嘴,他家兄弟姐妹四个,邢世文排行老三,他上有一个大哥一个二姐,下有一个四弟,父亲死的早,大哥四弟对母亲不闻不问,将她扔给不上道的邢世文,二姐刚开始害怕自家老公有意见,也不敢管母亲,也就这两年在夫家有话语权了,便时不时地过来照顾照顾妈。

邢世文深知自己混账,还指着二姐操心妈呢,不敢惹这个姐姐。

“大晚上的跑河边做什么,跳河吗?就你这种人,跳了倒好,早些跳大家早些落个干净。”

邢世梅说的越发难听。

邢世文听不下去了,辩解一声:“我不跳河,等会儿就回家。”

“你回,回哪儿去?妈在医院呢,你赶紧过来,白天走街串巷,夜里熬油补裤裆,一天天的正事不干乱晃悠什么......”

邢世梅骂上了瘾,说也奇怪,被她这么一骂,邢世文刚才抓耳挠腮的痒痒劲儿竟然消下去了,他挂了电话,深呼吸了一口气,打心底庆幸刚才没一时冲动再涉歧途。

但刚才邢世梅在骂声里夹杂了几句母亲的病情,母亲的身体情况好像不容乐观,邢世文皱着眉头整了整衣领,急匆匆往医院走去。

他只顾着想母亲的病情,没注意到,四通河上,在他刚刚洒了酒的水面上,一道红光慢慢腾起,照亮了整个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