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晚上十一点，窗外依旧灯红酒绿，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湿漉漉的柏油路映着闪烁的霓虹灯，像是深夜的烟火，告示着城市永不眠。
但是这一切都与林昭无关，因为她此刻还在加班。
写字楼里灯火通明，办公室里恒温25摄氏度，就连空气湿度都控制在最适宜的范围。
负责杂事的同事很有责任心，林昭随时伸手就够到一杯最符合她口味的拿铁。
林昭猛灌了一口冰咖啡，然后拿出眼药水滴眼睛，她的眼睛要是再不滋润一下，都要酸胀出眼泪了。
哦对了，眼药水也是公司备好的。
有时候她都在想，这公司这么周到，是不是害怕他们会加班到猝死。
办公室里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了，隔壁桌的小羽一边锤着膝盖一边站起身，声音仿佛肾虚一般。
“林组长啊，我的昭昭啊，我扛不住了，再这样熬下去我怕我拿不到这个项目的奖金，我人就没了。”
说完她还拍了林昭的肩膀一下。
林昭回头朝小羽笑笑，“累了就先回去吧，不急的。”
小羽闻言就顺势趴在了林昭的肩膀上，盯着她的电脑屏幕看，林昭也因为她这个动作，手在手绘板上划了下，屏幕上精美的人物原画左脸处接近下颚角的地方上有了一道瑕疵。
小羽见状不好意思地站直了身体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林昭回头朝小羽轻笑了下，将刚刚的误笔撤销掉，画面又恢复了原样。
“多大点事啊，撤回来不就行了。”
小羽拉过一张凳子坐到了林昭旁边，手撑在桌上托着脑袋，盯着电脑屏幕道：“昭昭你真的好厉害，我感觉你这个水平当原画师都有点屈才了，你的作品看着好高级很有艺术价值，你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发展啊……”
闻言，林昭垂眸，“我喜欢原画，喜欢游戏啊。”
小羽点点头，“不过我觉得你笔下的人物都有共通之处，尤其是这一双眼睛，瑞凤眼，侧脸垂眸的时侯，眼睛就跟喜鹊似的，真好看。”
说着，她凑近了林昭，掐了一把她腰间的肉，用威胁的口吻问：“说，你是不是认识一个长这样的帅哥？”
林昭身体僵了下，就侧身反抓回去，“我就是喜欢这种眼型不行吗？”
就在两人打闹之际，又有人扛不住要下班了，坐在林昭身后的许成文走到林她身旁。
他拿着文件夹，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
“组长，定稿我发到你邮箱了，我的那部分你给通过一下，还有这份文件麻烦你给我签个字。”
他话音刚落，文件夹就落到了林昭的桌子上，文件夹的一角磕在她的键盘上，在深夜的办公室里发出了有点大的声响。
林昭挑眉，但也不生气，拿过文件翻阅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就签字了，反正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但是会影响整个项目CG的稿子她是不会轻易批的，她平静道：“邮件我今晚回去看，明天会给你答复。”
许成文笑了下，头顶的灯光照下来，他脸部背光很重，看着一片阴影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说了一句：“那我就等着组长的好消息了。”
他走出办公室后，大概半分钟时，小羽才轻嗤了一声：“他以为他是谁啊，他要不是许总的侄子，他的水平连进这个部门的资格都没有拽什么拽啊。”
林昭也轻笑了一声，大概每个人进入到职场都会被磨平棱角吧，成年人的世界大抵如此。
“算了，想想许总给的奖金，就不会那么气了。”
林昭说的是真心话，她进公司已经快三年了，还是第一次被任命一个重点项目的组长，忙完这段时间，不止能有一个星期的年假，还能有上十万的奖金，项目后期还有年终奖。
只要有钱，这点小委屈就当是工作的一部分吧。
小羽挪了下椅子，坐得离林昭更近了，她小声道：“昭昭你知道吗？我们公司新晋的那个神秘股东，听说就是我们在做的这款游戏的研发人之一，据说很年轻诶，跟我们公司那些早秃的程序员好不一样。”
林昭的手没有停，盯着屏幕漫不经心回道：“你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上次来的那个总监，群里也说是帅哥，结果呢？”
听到这话，小羽也有些意兴阑珊，“是啊，总监真是个照骗，还跟我们是姐妹……这年头想找个性取向正常的帅哥怎么就这么难呢？我以前励志要做个职场丽人的，结果现在整个公司值得我早起化妆的人都没有。”
林昭回头看了眼她整个人都瘫倒椅子上颓废的样子，安慰了一句：“那不一定的，说不定真的是帅哥一枚呢？”
小羽摇摇头，“希望不大，我看了欣欣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他微信的头像截图，是只二哈的照片，正经帅哥哪有拿二哈做头像的。”
听到二哈头像这几个字眼，林昭的手顿了下，随即放下了笔，双手推了下桌沿，椅子往后滑动随即转身面对小羽笑道：“算了，我也不想再加班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在寸土寸金的京都，两人都没有办法住在离公司很近的地方，林昭的通勤时间就打的都要二十多分钟，赶地铁要四十分钟，就这样在社畜当中还算是好的了。
一路上林昭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耳边是小羽絮絮叨叨，叨念着年假应该去哪里旅游，公司还会团建旅游吗之类的。
她很喜欢在通勤的时候放空自己，感觉这样能让自己一整天的疲惫消散不少。
但刚回到宿舍，她背靠在门框的那一刻，电话响了，来电人显示是父亲。疲惫感一瞬间超级加倍，她慢慢滑落直到蹲在地上才接起电话。
“喂，爸爸。”
电话那头传来同样有些疲惫的声音，光从声音都能听出他有多年吸烟的经历，嘶哑得像卡着一口痰。
“昭昭，爸爸现在打电话给你，是知道你应该在这个点下班的，这么晚应该打扰到你了，但是这事情比较重要，你秦阿姨的儿子从意大利回来了，你能不能明天晚上早点下班和他见一面？终身大事是很重要的。”
林昭有些厌烦地闭了闭眼睛，“你都知道我这么忙了，哪有时间管什么终身大事啊。”
电话那头沉默很久，忽然转移了个话题，“昭昭，爸爸最近拿回一点钱了，债务的问题你不用管了，爸爸能还上。”
听到这话，林昭周身的力气好像被卸掉了一般，半晌才道：“好，我知道了，我明天去见他一面。”
“诶，好，那我马上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第二天，闹钟一响林昭就起床了，在床上呆坐了两分钟才起床洗漱。
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后，才站在衣柜面前选衣服，本想像往常一样，随意挑一件休闲衬衫和牛仔裤就算了，但想着今晚有约，她还是选了一条法式复古的背心长裙换上了，长发随意地卷了一下，用发簪松松地固定住，有种慵懒又颓靡的清冷气质。
只是天公不作美，今天下雨了。
林昭也没有办法，只能打着伞朝地铁站走去，即使很小心，雨水也依旧打湿了她的玛丽珍小皮鞋，鞋面上深色的一块看着有点突兀。
虽然人群匆匆，地铁上真正睡醒的都没有几个，这么挤也不会有人在意她鞋面斑驳了一块，但是感受着脚上的湿意，心情总归是没有那么美丽了。
来到公司，她精致好看的小皮鞋看样子是要报废了。
刚坐到座位上，许成文就走到了她办公桌前，单手插着口袋，语气有些不客气，“组长，昨晚的定稿你没给我过？”
“质量不行，完成度不够，很粗糙连画风都和整体的不搭。”林昭很平静。
许成文估计是气到了，“林组长，你是故意在找我的茬吧。”
林昭自顾自打开电脑，回了一句渣男标语，“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哈？”许成文真的气笑了，沉默了几秒用她的原话怼了回去，“林组长，你是不是因为我是空降的，所以对我有偏见啊？你要是觉得我上升太快威胁到你的地位了，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林昭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因为今早通勤太挤了，她挽起的头发有轻微散乱，两鬓的碎发垂在耳边，皮肤白得像会发光，但这一眼清冷得像雨后的风。
“既然你没办法你就按我说的做。”
林昭冷冷地回了一句，她也不是没脾气的，本来心情就不美丽，这货还要撞她枪口上。
这话一出，办公室的人都听到了，不少人发出了憋笑的声音，尤其是隔壁桌的小雨，一口水都喷了出来，还被呛到了，一直咳嗽。
在小羽一声声的咳嗽声中，许成文的脸色愈发难看，但还没等到他爆发，办公室就传来一声惊呼。
是离门口最近的丽丽，“呀，公司里怎么会有狗啊。”
林昭闻言回头，就见一只油光水滑且壮硕的哈士奇，嗷呜嗷呜地在办公室里横冲直撞……
不，准确来说，他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走的Z字型，但确是有目标的，它朝林昭所在的方向奔过来了。
小羽就坐在林昭隔壁，她是出了名的怕狗，尤其是大型犬，她尖叫着就往林昭身后躲，声音都带着哭腔，“谁啊，谁这么狗带狗来上班啊。”
众人也不知道这狗是在追小羽还是林昭，总之就停在了两人的面前，又是转圈蹦跶，又是嗷呜嗷呜地叫，叫唤了几声之后，它又凑近林昭脚边使劲地嗅，尾巴甩得像螺旋桨一样。
小羽见它凑近来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哈士奇被这声惊呼给吓到了，整只狗往后蹦了一步。
它紧盯着林昭，嘴里发出类似呜咽般的声音，听着很委屈，眼睛也是水润润的，眼皮微微耷拉着，似在控诉，似在埋怨。
林昭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喉头特别的痒。
“江傲天，过来。”
就在哈士奇又想凑近林昭的时候，办公室门口处传来了一道好听声音，简简单单五个字，像带着薄荷的干净与清冽。
所有人都转头看过去，办公室的门框上倚靠着一个人，身型颀长，面容清俊，一双瑞凤眼像是揉杂着多情与犀利，细碎的头发很是干净利落，刘海很短有些参差不齐，但被他驾驭得很好。
那种不羁和洒脱的感觉，像是他上帝赐予他的一道装饰品。
虽然没有整个办公室所有人都被迷住了这样的杰克苏场景，但他的出现，确实像一抹别样的风景线。
这只叫江傲天的狗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依靠在门框上的男人，似是踟蹰了一下，又转头看了一眼林昭后，嗷呜一声就垂着脑袋耷拉着尾巴，吧嗒吧嗒地回到了那个男人身边，还像是不服气，碰瓷一样整只狗躺倒在他脚边，像个生气撒泼的孩子。
但是那男人也只是撇了一眼地上的狗，就抬眸扫视了下办公室，声音不大不小，咬字清晰但不生硬，一点点京腔听着很有味道。
“大家好，我是沈慕青。抱歉我的狗打扰到大家了。”
林昭就站在原地，她自顾自地轻轻挣开了小羽攥着她的那只手，拉开椅子坐下，在一声声的“沈总好”中，平静得像是一汪没有波澜的水。
只有她自己知道，人是被激素所控制的，她浅薄的医理知识没法让她清晰地认知，自己此刻是被那种激素给控制了。
但她知道，自己设想了千百遍相遇的场面，想象过自己或狼狈或淡然的样子，事到如今却也只是寻常，她甚至跟着大家一起说了一句，“欢迎沈总。”
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社畜，面对一个空降的老板，她更担心她手头上的项目能不能令顶头上司满意。
许总这个时候也跟过来了，他站在沈慕青身旁，秃头大肚子的形象更像个真正的企业家，今天他的笑容尤其灿烂。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注资我们公司的沈总，也是《苍茫》的主工程师，大家热烈欢迎啊！”
淅淅沥沥的掌声响起，林昭也跟着敷衍地拍了两下子。
沈慕青面色淡然，似是不在乎这些，掌声落下他便问：“《苍茫》这个项目人物角色的主设计师是谁？”
林昭闭了闭眼，但是还是以最快的速度站了起来，回了一句，“是我，沈总有什么吩咐。”
沈慕青似有些错愕，然后愣怔地看了她两秒，好似并不知道她就是这个项目的组长。
随即他点点头道：“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他走后，林昭自嘲一笑，前任相见，哪怕干柴烈火已冷却，野草连根都烧没了，还是会有种‘他该不会是故意来找我的吧’这种可笑的念想。
整理好待会儿述职可能要用的资料，她刚起身，隔壁桌的小羽就冲她挤眉弄眼的，一张脸兴奋得通红，看她说话的嘴形勉强能看出她想表达的是，“他真的好帅”这几个字。
林昭朝她眨了眨眼回应，就抱着资料和ipad走了。
站在沈慕青的办公室面前，林昭心想，他应该融资了不少钱，否则许总那么爱摆谱的人不可能连自己的办公室都让出来。
刚敲了两下门，里面就传出了一句：“请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