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农妇萧芸
萧芸站在河边，倾盆而下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脸颊和秀发。
大哥已经被抓到牢里了，那家人不依不饶，那个畜牲更是得寸进尺。除非萧芸回去跪着求他，否则他绝对不会出具谅解书。
大哥是为了萧芸才揍他的。结婚不到半年，萧芸骨折过两次，脾脏受损两次，头破血流过无数次……她也曾告诉自己，忍忍就过去了，时间长了就好了。
在这样一个时代，女人还能怎么样呢?
但人总不能被畜牲打死。
她越忍，那个畜牲越猖獗，他把萧芸当作是任意殴打的沙袋。只要他在家，萧芸面对的就是时时刻刻的拳头。
当她狼狈逃回家时，母亲默默无言，只在一旁小声啜泣;父亲一口一口吸着旱烟，张口让她回去。只有大哥，二话不说抄起棍棒，让那个畜牲也尝到了疼痛的滋味。
但……是她对不起大哥。大嫂领着孩子来闹，孩子哭着喊着让她把爸爸还给他。
是她错了。是她反抗的方式错了。
今天就用这条命告诉世人，她不甘，她不服!
河里的水很凉，掺杂着淤泥的臭味。水流逐渐淹没她的口鼻。人人都说死前会有走马灯，但萧芸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没有什么可依恋的。
她死后，大哥就能出来了。这些年攒的钱也全给了大嫂。不欠任何人了。
当萧芸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苍白。
“这是哪儿？”
总不能是天堂吧？萧芸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种人能上天堂吗？
“如果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你想不想要？”
四面八方都在传来这句话的声音。如果有重生的机会？当然想要！
“代价是什么？”
“代价是你的灵魂。重活一世后，你的灵魂就归我所有了。”
“可以！请让我回到过去吧。回到我和畜生刚结婚的时候。”
“为什么不回到你与他从未相识的时候？毕竟你这一生的苦痛大多都是他带来的。”
“我的苦痛也应该由我自己去终结。而不是把这个苦痛扔给别人。”
“好！如你所愿！”
萧芸睁开眼的时候，看到满目的大红色。这种红色不是喜庆的颜色，而是鲜血的颜色。
“嘻......媳妇.......”
男人满身酒味摇摇晃晃地想走进房间。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男人的父亲。面目可憎的长相，佝偻猥琐的身形，毫无尊重感的言谈举止。
萧芸在想，为什么会在当初看上这样的男人？难道就是因为他能帮兄长娶媳妇盖新房？难道就是因为父亲在她耳边说这个男人有头有脸？难道就是因为母亲总是念叨男人丑点会疼人？
家人啊！家人是什么？是让她心甘情愿步入火坑的枷锁。所以，她谁也不欠。
门外，男人和他的父亲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萧芸知道，和前世一样。无外乎，老父代子入洞房。但毕竟是新婚之夜，为了不让别人看笑话，男人这次拒绝了。可是，之后的每一天，他们时时刻刻都虎视眈眈。
但，没有以后了。今生今晚，此处此地，就是他的魂归之处。
“吱呀......”
木门被推开，浓郁的酒臭味越来越近。
萧芸死死盯着那个男人靠近的身影。
“你......你怎么自己掀了盖头！”
“我为何不能掀？我可不想让你的手脏了我的喜服。”
昏暗的灯光下，萧芸显得极其妩媚。艳红的薄唇微微勾起，弯成月牙的双眸似乎浸满笑意，小巧玲珑的翘鼻在昏暗中发出莹润的光。
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拒绝她。
“来，过来，坐我旁边。”
萧芸朝傻站在一旁的男人勾勾手，那男人就像失了魂一样，唯唯诺诺地坐下。
“靠近点.......再靠近点.......”
萧芸的话语像海妖的低喃。男人闻着她身上的馨香，感觉温热的液体从自己身体里慢慢流出。
他低头一看，一把红艳艳的剪刀正插在自己的腹部。一只粗糙满是伤痕的手慢慢捂住他的嘴巴。“听话一点，别出声。”
男人想着要大喊，要起身，要把她掀翻在地。但实际上，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就好像一个年久失修的鼓风机，破旧，肮脏，毫无用处。
萧芸冷静地看着男人的血流满通红的被褥，看着他死不瞑目，拼命瞪大的双眼。心中毫无畅快。本来就是该死之人，却脏了自己的手。
萧芸脱下外面的红色喜服。家里穷，只能扯得起一块红布。内里穿的还是缝缝补补的白色布衣。“撕拉”一声，萧芸将这家人的阴私秘密，用那流出来的脏血，一笔一划地写满白布。
萧芸身着白衣，走在空无一人地大街上。家家户户紧闭，偶尔只能听到几声看门狗的“汪汪”叫声。每个人都在家中。只有萧芸一人在家外。
县衙的大门在黑夜中既庄严又阴森。萧芸将染血的白布挂在门前的幡旗上。不知道这县城三千户人家里，有没有人会在此夜此刻想起她。
上一世，这一生。萧芸一直踽踽独行。遇到的善意太少，该珍惜的人太少，愿铭记的事太少。反而，见过恶事太多，想忘记的经历太多，想离开的念头太多。
不过，感谢那个不知名的人。不，应该是神仙吧。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可以了无遗憾地死去。不用再像上一世，含恨而终。
希望明天有更多的人聚集在县衙门口。她愿用永睁的双眼，看清这世人嬉笑怒骂，善恶黑白。
一身洁白，就不便污了去。不如一条白绫，吊死在这县衙门前。
人死后，还会有意识吗？
萧芸挂在县衙的门梁上，能感觉到晚风吹动她的身体。在晃悠晃悠中，她看到了天边第一缕阳光，感到了破晓后的第一抹暖意。
“啊!啊啊！死人了！”
从第一声发现萧芸的惨叫开始，县衙门前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其中，就有她的父母和兄长。
不远处，那家人抬着尸体大步走向县衙。
“这不是萧芸吗？听说她昨天刚嫁人。现在怎么就这样了？”
“芸儿啊！我可怜的芸儿！”母亲抱着她的身体，嚎啕痛哭。印象中，母亲从来都是默默流泪或小声啜泣，萧芸从未见过母亲哭的如此大声。
原来，母亲也是在乎她的。只不过，当她死了，这种在乎已经一文不值了。
“你们还有脸哭？”
那家人一把扯开母亲，将萧芸的身体狠狠踢到地上。
“我家花费了那么多银钱，竟娶了你家这么个毒妇！”
“青天大老爷啊，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呀！我家辛辛苦苦娶的媳妇，在新婚之夜杀了自己的丈夫啊！”
他们伏在尸体上哭得震耳欲聋，压过了萧芸家人的哀哭声。
“你们看！幡旗上是什么？”
有眼力好的，已经把白布上的血字念出来了：
民妇萧芸，自绝于县衙。望青天大老爷明察。
民妇家贫，曾因兄长起屋，借王家白银二两。
借期未至，王家追讨。见民妇家无力偿还，便强逼民妇为妻。
此之类事，更有甚多。
南城李户，借银之高利未还，小女被卖作奴婢。西城孙家，无意冲撞王大，大儿遇袭致残。更有西城之唐家商铺，半夜起火，也实为王家所为。
如此恶事，种种恶行。为何能胆大包天，横行乡里，全因衙内恶捕为王家亲眷。
以上种种，皆为属实。
民妇以死明志，望大老爷明鉴。
......
字字染血，句句泣血。
衙前忽然跪了几人，泪流满面，齐声高呼：“望青天大老爷明察！”
事已至此，王家已毁。
......
等萧芸再有意识时，她又回到了那个纯白空间。
“其实，我没有重生对吗？”
“......你很聪明。”
从墙内飘出来一个虚幻的残影。
“重生是不存在的，就像人死不能复生。你的肉体已经永远沉于河底，最终会化为一副枯骨，成为鱼虾的游乐场。”
“但王家也如你设定的结局一般。他们的罪恶已呈于县令案前。他们的善恶会有人间刑司进行审判。你想要的不就是如此？”
“所以，你的灵魂已经属于我了。”
听到这样的回答，萧芸长呼一口气。这样的结果已经可以了。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妇，不知道大人你花费这么多精力得到我的灵魂是为了什么？”
“很简单。你也看到我这副残缺模样。我需要你去赚取功德，帮我重塑灵魂。”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浩瀚宇宙，三千小世界。我会帮你穿越到某个时间线，在一切都未发生的时候，去拯救某个人。”
残影看着萧芸无动于衷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我名宋命。曾是掌管命运之神。我在推演三千世界时，起了改变她们命运的念头。但神是不允许插手命运线的，所以我神格散尽，肉体消弭，灵魂也成了这般模样。”
“我找了几千年，才终于找到你。你是凡人，却有着这世间最坚韧的灵魂。而我们要救的，是如你一般，苦难的女子。”
萧芸终于有了反应。“拯救苦难的女子吗？好！反正我也不过是一抹幽魂，活之无味。不如去救人。让我看看，如果有人拉一把，这些女子会活出什么样？”
“宋大人，我们开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