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毫无证据
“是他们两个把我从楼顶推下去的,怎么就没有证据了?”
即使被关在派出所的羁押室内,刘昔依旧不肯冷静下来。
这是他半个月来第三次到这了。
环境尚可,略显压抑,但肯定远强于自己曾呆过的精神病院。
“我不是寻衅滋事,是他们杀人未遂,我命大才没死……”
透过玻璃,走廊外厚重的大门被打开,一位年过五旬的老警察望了一眼,摇了摇头径直走了过来。
一个月来接触了多次,刘昔也算与这位警察熟悉了。
“老周大哥,我真不想给咱公安机关添麻烦,但事实就是事实。我是大伤过,也昏迷了两个月,脑袋可清醒的很,楼顶的事我全记得。”
警察老周来到门前,看了一眼刘昔,无奈叹气。
掏出钥匙打开羁押室的门,摆摆手示意可以出来了。
“小刘,此次情节轻微,没产生严重后果,他们俩也共同出具了谅解书。回去吧,别再有下次!”
刘昔只迈出一步却又停下了,他想不懂,为什么自己被人谋害,到头来却颠倒黑白的成为了施暴者。
老周见他迟迟不动,语气如长辈般苦口婆心:“我大概能理解你,也同情你。他们俩做的事不对,但也只是道德层面,法律上无罪。倒是你,刚二十出头,这样下去可就彻底毁了。”
“毁掉我的是他们俩。”刘昔略显激动:“他们把我骗上楼顶,又把我推了下去!”
老周也不再客气,严厉的回答:“小刘,要是再这样,就真的只有精神病院才适合你了!”
精神病院的日子实在难熬,再也不想进去,哪怕跨进院门半步也不行。
刚进精神病院时,无论是生理还是病理,医疗仪器都检查不出任何问题。但表现出的妄想与狂躁使刘昔仍是无法离开,每次他呐喊辩驳时,面临的总是一针强效镇定剂。
一个正常人被误送进精神病院,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有任何反抗。
在坠楼昏迷两个月大难不死后,转而又被父母送去精神治疗了两个月,他才终于重获了自由。
最终还是选择跟着老周走出了羁押室,取回自己的手机、香烟和钱包等暂扣物品。穿过办公区,匆忙的签下了字,转过走廊就要离开派出所。
“小刘。”
老周冲着刘昔离去的背影喊道:“你过来!”
刘昔不解,但还是回了头。
老周顺势从椅子上站起,特意给他让了位置。
疑惑中坐下,老周用手点了点电脑显示屏,是一个以自己名字刘昔命名的文件夹。
双击打开,其中只有三个视频文件。
“这些监控视频本不应该对外公布,但我不想你一直沉沦下去,看过之后或许就能记起当时真正情况。”
点开第一个视频。
视野稍黑,显然记录时间是晚上。但刘昔一眼就认出那是案发时的大楼,也就是自己所在公司办公楼的八层楼顶。
一男一女,对视而站。
男的就是自己,而那女子瞧不清脸却也知道是自己曾深爱过,现在却恨得牙痒痒的未婚妻——陈莹。
陈莹抽泣中不断抹着脸上的眼泪,而自己站在对面双手抱头无助的拨弄着头发。下一秒,愤怒的抓着陈莹的肩膀用力摇晃。
这些片段刘昔都记得清清楚楚,记忆中林丰随后就冲上楼,三人当面对峙大吵了许久,直至自己贴着护栏面朝楼下叹息之际,两人便开始痛下杀手。那对狗男女合力将自己搂起,掀翻过护栏径直坠落下楼。
然而记忆中的画面却未出现在屏幕中,林丰自始至终不曾现身。而跌落楼顶,只是因为靠着护栏沉默吸烟,护栏却突然断裂,自己随之失重掉落下去。
不可能,刘昔拼命摇头,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楼顶有个小库房,所以才有摄像头。你说林丰当时也在楼顶,但那夜他其实一直在楼下徘徊,压根连楼门都没进过。”老周说着。
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急忙双击点开第二个视频。
同为夜晚,但因为有灯光的照明,这视频内容明亮的很。仔细辨别,视角应该是来自办公楼下的便利店。
画面中只有一个人,林丰,蓝色西服黑衬衫在内,与记忆中那日他的穿着一致。
短短几十秒的视频,只瞧见他一人独自徘徊,最后六秒他的身体突然顿住好似看到了什么,反应过来随即朝监控范围外跑去。
第二个视频到此结束。
老周在后还细心的提醒着:“右下角有时间,可以同第一个视频比对。你失足掉落时,林丰还在楼下。”
刘昔额头已经满是冷汗,视频内容与当天自己亲身经历大相径庭。
“不可能,视频被改过,林丰那么有钱,一定是动了什么手脚!”
“好,民用的监控你不信,那警用的总无法改了吧!”老周说着:“再看第三个,路口交警队摄像头录下来的。”
点开第三个视频。
这次记录时间足有几十分钟,路上空无一人,唯有道路两侧停放的各种车辆。随后瞧见一辆改装过的GTR缓缓驶来停在办公楼下的便利店前,林丰从驾驶室下来,随之陈莹从副驾走下。两人走到楼门口,紧紧相拥在一起。
刘昔死死咬着牙,没心情看他们腻歪,直接拉动时间条。
快进后林丰仍在,游逛在便利店门口,不见的陈莹应是已经上了楼。
又快进了几分钟,林丰还在闲逛。下一秒一巨大黑影冲天而降,重重砸在路边停靠的轿车顶,随之反弹,再落在地上不动。
而林丰瞧见整个过程瞬间呆滞,缓了几秒才跑向地面黑影。
刘昔知道那地面不动的就是自己,在关闭视频的一刻,甚至瞧见地面上的自己抽搐着,正不断涌出鲜血。
短短一秒,再次把自己拉回了那痛苦的夜晚,肉体与心灵的双重巨痛。
好似再次经历了一番,无力的靠着椅背。身上的汗水浸透了衣物,这次不只是因为疼痛,心底的愤怒转而化为悲怆。
“我知道你的辩解不是单纯故意的说谎,应该是脑袋里有东西作怪。小刘,放下吧,三十米掉下去一点后遗症没有,如今恢复如初也算老天对你的补偿了!”
“谢谢,不会再闹了!老周,再不见。”
刘昔冷漠的起身道别,决然转身踏出了大门。
此刻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就是没有证据了!
北方晚春的凌晨,天气依旧满带凉意。大街上不见行人,唯有三三两两的车辆不时驶过。
抬起头,不知是巧合还是内心不自觉的驱使竟然又走到了这里,曾经公司所在的老破办公楼,也是坠楼的事发地。
地面看不到丝毫血迹,却是瞧见一小块遗落的破碎玻璃,定是当时被砸坏的轿车上掉落的。弯腰拾起揣进口袋,这也算是自己的财产了,毕竟已经全赔付了那辆被砸到报废的轿车。
刘昔如此憎恨那对狗男女,不只因为他们给了自己情感上的伤害,物质上的打击更是毁灭性的。
设计专业毕业后,努力工作三年,毅然离职用全部积蓄和从父母借来的十几万创办了一家公司。
起先确实困难,公司才选在这栋老破的办公大楼,租金特别便宜。
咬牙挺了过来,东跑西奔终于拿下一单百万级的生意,完工在即自己却出了那场意外。昏迷两个月,公司彻底倒了。好在对方老板心善,只要求赔付了先期定金。
摸了摸口袋中的钱包,全部家底就只剩里面一千元了。
看了看面前的楼门还是踏了进去,即使七楼那间不到百平面积的房间早已不属于自己了。
电梯断断续续坏了得有十个月了,徒步爬上露天楼顶,呼吸丝毫不喘。
凌晨一点多,竟然还有人在楼顶。上半身深色卫衣下半身宽松牛仔裤,左手插着口袋,右手夹着点燃的香烟,连帽扣着脑袋背对而站。
听闻来人,背影不曾转头只象征性的向右挪了两步。
刘昔没有理会,猜想应该是其他公司的人,熬夜中上来透透气。在这栋楼办公的都是被迫的工作狂,如曾经自己一样都是充满梦想的“穷人”,熬夜工作再正常不过了。
站在出事的位置,护栏已经更换,崭新且牢固。
迟迟不动许久,直至那人踩灭吸尽的香烟来到身边:“你就是他们说的跳楼那个?这要再跳下去,本就不好看的脸可就要更难看了。”
男子年龄与穿着不服,身高一米八左右,至少四十岁,头发花白大半,额头的皱纹也很深。
刘昔瞥了一眼不语。
“别生气,弟弟,开个玩笑。想借根烟来抽。”
刘昔掏出自己那半包软白塔,已经皱皱巴巴蜷缩在一起。
直接递给那男子,略带不耐烦的回道:“全拿去吧。”
中年男子丝毫没有嫌弃抽出一根,捋了捋尽量顺直,点燃猛吸一口只剩半根。
吐出浓烟,男子再道:“这次真不打算活了?”
“活呀!不会跳的,就算跳,也得先铺上两层席梦思床垫。”
男子显然听懂了刘昔的意思,附和的感叹:“死也得找俩垫背的呗!”
许久,一人沉默,一人吸烟。
刘昔望着浓黑的夜色感叹:“这世界究竟怎么了,有钱竟然都能改警队的录像。”
“这个世界没你想的那么坏。”
刘昔听闻笑了一下,满怀无奈:
“那每个人都是好人?一点坏心思都没有?”
“这个世界也没你说的那么好!”
刘昔伸着手比划了一下,要来了一根烟。
男子盯着他按下火机的动作,突然问道:“醒来后就没发现世界有什么不一样吗?”
世界变了?
醒来后,西方某国还在与北约组织眉来眼去、白酒的行情依旧全绿、国足还是惨败,就连办公楼公共卫生间的水龙头还是如以前一样时好时坏,拧紧了也要滴水。
世界没变,坏的依旧坏,好的未必继续好。
中年男子努力睁大他的小眼睛,一直插在口袋的左手终于掏出,紧紧攥着一把黝黑的手枪。
刘昔还没反应过来,枪口就已经贴在了眉心。
扣动扳机前,男子说了最后一句:“明确告诉你,这个世界根本就不是你生活过二十几年的世界了!”
刘昔:“???”
嘭!
枪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