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傍晚,夕阳橘红的光铺洒下来,给整个云梦泽都笼上了一层漂亮的薄纱,亭亭玉立的荷叶与荷花在这层薄纱里摇曳生姿,美得宛如仙境。

宋春时一边欣赏赞叹着这美景,一边小心地划着船穿过荷梗,看着船舱里满满的菱角与雪白的藕带,脸上的笑再也抑制不住。

今天终于不用再挨饿了,就算没有主食,这么满满一舱的菱角和藕带,也能让家里每个人都吃到撑,可惜现在不是冬天,要不还能挖点莲藕回去炖汤。想到莲藕满满的淀粉口感,春时觉得自己口水都要下来了。

真的是太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穿到这具身体里来已经快两个月了,从最开始的奄奄一息到后来逐渐养好身体,再到今天可以出门觅食,宋春时自己都觉得有些艰难。

他记得自己是到鱼塘守夜,打了个盹儿,再醒来时就到了这个不知道什么朝代的地方了。当时的身体软弱无力,心慌气短,最大的感受就是肚子饿,非常饿,饿得前胸贴后背都不足以形容,不要说一头牛,就是一头大象他都能吃下去,然而,家里没有吃的!

是的,他还叫宋春时,而且这个宋春时命还不错,是本朝丞相宋典的嫡长孙,曾经鲜衣怒马,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天之骄子,只是如今宋典被定罪,宋家三服内的成年男子皆被送上刑场砍了脑袋,妇孺幼小要么充军,要么流放,十三岁还未成年的宋春时与母亲姨娘弟弟妹妹们便一并被流放到了云梦泽。

过惯了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的公子哥宋春时哪里能适应流放的生活?而且还是被流放到千顷云梦泽,方圆十里只有一户人家,连着大半年连一粒米一把面都见不到,那些粗食他实在是咽不下去,只得一天天的挨饿,终于把自己给饿死了,被现在这个来自后世的宋春时给霸占了身体。

其实春时对自己的前世没什么留恋,宋春时家承包了两百亩鱼塘,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从苦日子里走出来的人在过上好日子时都会骨头轻,宋家第一年大丰收,收入超过六位数后,家里就开始不安宁了。先是父亲跟村子里的女人不清不楚,再是母亲被人诱骗着上了赌桌,两个人每天不着家,一回家就吵得不可开交,摔锅摔碗摔盆的,宋春时记得家里的锅碗瓢盆差不多每三天就要换一套新的,要不是每次吵架时他都跑得远远的,搞不好他也要被那两口子拿来摔一摔。

操·控着船靠岸,春时拉着之前留在岸边栓船的绳子,小心地不让船撞上岸。这艘船长足有两米,很破旧了,漆的桐油掉得厉害,斑斑驳驳的,是村里人丢弃不要的,但现在是宋春时一家最值钱的家当。

“哥,大哥!”远处一个小身影在不宽的湖坝上奔走,一边大声嚎,“大哥,不好了,出事了!”

宋春时头略疼,虽说家道中落,不讲求什么大家气派,但气都没喘匀就说话,也不怕被口水呛到!

“大哥很好,没出事,夏鸣,先喘口气,再慢慢说。”春时将船轻轻靠在岸边,避免船体与岸撞击,绑好绳子,起身拿过先前就放在岸边的柳条篮子,开始装船舱里的菱角和藕带。

宋夏鸣一阵猛跑,到了跟前,果然就被口水呛到了,双手撑在膝盖上,一口气喘匀了,扑上来扯他哥:“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除了饿肚子吃不上饭,能有什么大事?

宋春时不以为然,一边收拾篮子,一边慢条斯理地回他:“晚上没饭吃才是大事,快过来帮忙!”

“哎呀,哥!”宋夏鸣急得脸通红,“真的出事了!嫣红姨娘跟人跑了!”

宋春时愣了下,“就这事?跑了就跑了呗,迟早的事,只是可怜了冬至那丫头。”

嫣红是宋家的家生子,父母兄弟都在宋家庄子上管事,仗着生得好,在宋家出事前爬了主子的床。宋家这样的世家如何能容得下不规矩的下人?当家主母,宋春时的娘亲赵婉蓉当时就要将她打死,以正家规,奈何他爹不给力,正新鲜着,就给拦住了,一来二去这嫣红就有了身孕,靠着肚子里的宋家血脉,赵婉蓉忍着气给她提了姨娘,哪知道好日子没过到五个月,宋家就遭了难,一瞬间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嫣红大着肚子,娘家兄弟死活不肯接她回去,说她生是宋家的人,死是宋家的鬼。赵婉蓉念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咬咬牙,将她带了来云梦泽,一路上有多折腾就不说了,好歹大家伙活着到了云梦,只是嫣红这胎养得就不大好,七个月就早产了,挣扎了一天一夜,生下个女孩儿,大人孩子都受了大罪。

他们一伙人都是妇孺,又是罪人家属,从京城到云梦,北方人完全适应不了南方的生活,生活之艰辛可想而知,几乎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但嫣红刚生了孩子,虽然没开口要求什么,但就是下不来奶,孩子每天饿得哇哇哭,总这样也不是个事。赵婉蓉出身王府,大家闺秀,也不是那等刻薄之人,在这等艰难时刻,咬牙为人缝补浆洗,尽力给嫣红养月子,还根据宋家三兄弟的排序,宋春时,宋夏鸣,宋秋华,亲自为女娃儿取了名字叫冬至。

说起来,原主宋春时会饿死,一是因为实在吃不下粗食,二也是因为家里稍微好点儿的吃食都给了嫣红,原主心里难受,憋着气,越发吃不下粗食,才终于一命呜呼了。

所以现在听到嫣红熬不住苦日子,终于跟人跑了,宋春时心底涌上来的只有“终于跑了”的放松感,并没有觉得是多大的事。毕竟,如何养活一家老小才是现在他最操心的事儿。

能少养一个大人,还是一个每天要好吃好喝供着的大人,可是减轻了不少的压力呢。

宋夏鸣却急得不行:“可她把咱家的家当都卷走了,连那只下蛋的母鸡也抱走了,娘都给气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