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重生归来
二零二二年秋,偏远的深山脚下,雨连绵不断地下着,空气中透着冷意与森然。
\"哎,树子,你娘怎么还没死呢!没死,我可不跟你。\"女人掐着娇滴滴的嗓子抱怨着。
\"谁知道呢,不要紧。她现在瘫在床上又有心脏病,咱啥不管,磨也能磨死她。\"
\"哎呦歪,你倒是聪明。\"
男女调笑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滴顺着茅草屋的屋檐缝隙落下,\"滴答—滴答\"落在屋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澄子呆呆地躺在光线晦暗的屋子里头听着屋外头的对话,眼神没有聚焦,只有空影儿。
女人刚过五十岁,却已经满头华发,皱纹横生。
她苟延残喘活了这么多年,生了重病。
可是!她唯一的儿子却狼心狗肺地想让她死——只因为她不想让他娶城里回来的皮条女,娶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
门外的树根倚在屋檐下的墙边,学着女人点烟的姿势点了根烟,穿着紧身的皮裤,以为打扮得跟城里人一样。
他嘚瑟地搂住女人的肩膀调情,许下豪言壮志,丝毫不在意还躺在破旧木床上的老母亲。
费力地抹了把眼泪,林澄子憎恨地闭上双眼不再透过纸糊窗看儿子的黑影。
她这一生,实在是愚蠢至极。
小时候,她爸林觉和她妈苏穗分开时,她觉得林觉有钱,所以跟了亲爸。结果亲爸接着娶回来个佛口蛇心的后妈刘红,连带个累赘继姐周爱萍,两人剥夺了她在家里享有的一切,父亲也偏心眼向着后妈。
有了同父异母的弟弟林元后,家里生活日渐贫困。刘红为了自己的女儿能上学,装模作样地掉眼泪,她不得不退学打工。甚至于林觉要走了她妈留给她的遗产,她仍然不敢反抗。
她18岁那年深夜从城里打工回家,迷路在了小道的树林里,落水被周爱萍的表哥刘文许救起来,她对他芳心暗许。
因此她落入了刘文许的爱情陷阱里,亲爸和继母才能更变本加厉地骗她,甚至...想到一生最惨痛崩溃的回忆,林澄子沧桑浑浊的眼里流出两行滚烫的热泪。
甚至于在她18岁那年,她想去外头打工逃离压迫,跟刘文许商量好了去省城打工。
被林觉和刘红哄着上了陌生人的汽车时,她还天真地以为自己是被送去和刘文许汇合,以为能赚大钱,以后可以过舒服的日子。
她坐在颠簸的汽车上,她看着平时老是欺负却又暗地里帮助她的少年从家门狂奔而出,服顺乌黑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
平素清冷孤傲的少年奋力奔跑着喊道:\"澄澄,别走!回来,不要跟他走——\"
闻州眸底猩红,可女孩头也不回地乘车离开,任凭他嘶吼阻拦。
不敢回头,不敢回应,林澄子泪眼模糊地从后视镜看着那个高大俊挺的身影逐渐变成一个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跟刘文许汇合后,她在车里喝了杯刘文许递过的水,就昏昏沉沉睡过去,醒来她却来到了荒无人烟的大山。
刘文许不见了,自己的包裹里除了钱都还在身边。
躺在木床上,她看着黝黑粗壮的男人看似腼腆地捂手,色眯眯地看着她,林澄子才真正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被卖了。
她没有听闻州的话,可惜,太迟了。
绝食,逃跑,哪样她没试过,可最后都被像狗一样拖回去,泼了凉水被鞭子抽打,再后来她顺服了男人生了个儿子,男人才渐渐放开了对她的钳制。
可她有了儿子树根,为了孩子,也舍不得离去,她不是没有机会离开,只是她舍不得幼小的儿子。
熬走了男人,熬老了自己,她换来的却是凉薄自私又愚蠢的儿子想让自己死,想让生养自己的母亲病死。
多讽刺啊!
随着茅草屋外的雨越来越大,天空一阵巨响,一道深紫色的闪电劈下,震耳欲聋。
随着闪电打下,站在屋檐下的树根发出剧烈的惨叫,身上冒着阵阵黑烟,他焦黑的脸上划下两行清泪,他—竟然被雷劈了!
\"救命!救命啊!妈,春霞,救救我!\"
救命啊,他要死了!惊吓剧痛袭来,树根颤颤巍巍,不由自主地倒下。心爱的女人春霞恐惧地像兔子一样弹开,他连春霞的裙边都没抓住。
听着窗外的雷声和儿子的嚎叫,在茅草屋里半死不活的女人发出了凄厉的笑声,犹如女鬼夜行。
活该,一个连母亲都想害死的畜生,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这笑声吓得躲在门外不远处的春霞踉跄退了几步,她瞅着门外被电击的焦黑的男人只觉得惨烈异常。
酩酊大笑后,五脏六腑的剧痛袭来,随后嘴角不断涌出股股鲜艳浓郁的血,林澄子解脱般地闭上双眼。
这一生,是她的劫;如果有来生,她一定不会放过伤害她的人,也不会辜负爱自己的人。
\"闻州哥哥...\"
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会听你的话。
***
这是哪里?好晕。
林澄子艰难地坐起身下床,木床发出吱呀声,她的头滚烫发热,意识混沌。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尽管用纸糊的玻璃窗看不清外边的景,但她也不傻,这怎么也不像她住的房子。
这是泥屋,打眼一看就不是她住的茅草屋。
她瞅着眼熟的屋子,两个长椅搭成的旧木床,喜庆但老式的年画娃娃,一套斑斓的桌椅,还有挂在泥墙上的崭新的日历,这——倒像极了她年幼时住的老房子。
屋子里一股闷闷的霉味,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腿还有些打颤,她亦步亦趋地坐到椅子上喝了口破碗里的水。
啧——凉的咂牙。
瑟缩咽了口水后,林澄子盯着自己白皙却有些粗糙的手又一次陷入震惊。
这幼小的手掌...还有手腕处尚未结痂的红色疤痕,是她14岁那年继姐周爱萍和她争林觉买的红皮鞋给她掐的。
周爱萍掉了几滴假惺惺的眼泪,林觉就让她把鞋子让给了继姐。
这个伤口当时很快就愈合了,怎么现在又渗出血印了?
她又凑近墙上挂着的日历看去,老式的日历没那么花里胡哨,时间格外清楚—一九九零年十一月四号。
她竟然回到了三十二年前,才十四岁的年纪。
就在她怔忡时,门被砰—大力一脚踹开,发出惨兮兮的\"嗡嗡\"声。
一身穿灰白色棉服,褚青色布鞋的中年妇女抱着一大桶干瘪的猪草大力扔在桌子上,擦了擦身上的泥点子。
妇女厌弃地捂住鼻子冲着林澄子喊道:\"哎呦,澄子,还不快点喂猪去,这么悠闲呢,以为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嘛!你就别想着做上学的梦了,就你和你妈这鹌鹑似的窝囊样,就别犟着当文化人了,让你姐读出来书还能帮帮家里呢。\"
林澄子震惊地看着突然年轻了好几岁的后妈刘红,女人黝黑的脸上还算光滑,皱纹少了好几条,细长的眉毛还没被她那酗酒的老爸砸出伤疤。
刘红嘴里吐出口寒气,雾气氤氲中她斜楞着瞅了眼眼神直勾勾的表情森然的继女,只觉得起了身鸡皮疙瘩,赶紧离开了。
算了,今天懒得理这蠢货。
刘红得意地回到暖烘烘的正屋里头,搂住大闺女周爱萍亲了两口,眉毛都乐飞了:\"好闺女,娘去看了那臭丫头,不让她上学,这小呆子啥反应也没有。一个养顺了的狗,你就别指望她会咬人。\"
周爱萍放下心来,她坐在床沿上喜滋滋地穿着林觉刚买的红皮鞋晃荡着。
她还怕林澄子跟开大车回来的继父林觉告状呢,不过现在她一点也不怕了,林澄子就是个怂蛋罢了。
不过也是,从小到大,林澄子就算是林叔叔的亲闺女,生得比她漂亮,学习比她好,也得让着她和妈妈,无论是红皮鞋,学习,还是...闻州哥哥。
侧屋里,林澄子终于回过神来,她真的回来了,这么真实又...不真实。
她的眼里含着湿热的泪珠,明亮姣好的眸子湿红一片。
老天爷给她这次重新归来的机会,就是给她弥补遗憾的机会。无论是妈妈,闻州,还是上学的机会,她都不可能舍弃,这一世,她都要牢牢攥在手里。
至于刘文许,林觉和刘红,还有她的好继姐周爱萍,所有的伤痛,她都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屋内的窗户突然传来微弱的敲击声,一下,两下,三下...
林澄子打开窗户,少年清俊挺拔的侧脸印入眼帘。
几十年没见到闻州,看着与模糊的记忆中丝毫未变的俊美少年,林澄子震撼的没有说话。
她只看到闻州薄唇轻抿,少年不自然地递给她一块被包好的热腾腾的甄糕,嗓音清润如玉:\"我妈做的,给你。\"
他脸颊微红,垂下蒲扇似的睫毛。
闻州他妈月鱼和她妈苏穗从小认识,苏穗离开林家前曾拜托过她照顾下自己的女儿。
\"谢谢你,闻州。\"
林澄子接过闻州递来的糕点,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前世她总怪闻州脾气不好又多管闲事。
可丝毫不懂,那是男孩别样的关爱方式。
听到少女近在耳边的叹息声,闻州抬眸,微挑的凤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林澄子,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你和你妈妈说,让她带你离开这里,让你去城里上学去。\"
少年干瘪地劝诫着,随后又说:\"城里学费不算太贵,你妈妈来给你送生活费也花不到你头上,你又不告诉她你被逼的辍学了,那你以后难道要打工吗?\"
看着闻州眼里闪过的焦灼,林澄子望向他:\"不会的,我一定会上学。我自有打算,你放心好了。\"
闻州看着娇小澄澈的少女信誓旦旦的话一时无话,只干巴巴地摸了摸她柔顺的乌发:\"总之,你必须要上学,只要你上完高中,我就...\"
\"你就什么?\"林澄子好奇地看向他,闻州的动作停顿,唇蠕动了几下,却红了耳垂,话也没吐露出半个字。
等等我,我上大学能挣钱了,我就会回来找你,给你更好的,幸福的生活。
随之闻州离开,林澄子也没听到他之后要说的话,不过她也不傻。
闻州对她只会好,不会坏。即使说的是狠话,也是为她做的最精良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