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道分五行,金木水火,土在中央,龙玄虎雀列陈四方。

日月星宿,复圆复缺,融阴返阳,神志魂魄意方中黄。

云行雨施,寻龙点穴,纵横纪纲,山川草木形胜俱藏。

运乾坤舆,百行五常,归元莫量,铅银砂汞炼作金刚。

这段关于风水的打油诗,是小时候父亲口传给我的,他就随口这么一说,估摸着我不会往心里去,谁也没想到这段话会在我心底埋下一颗种子。

年少时对风水的耳濡目染,使我后来的人生轨迹在不经意间改变,就连我自己也想不到,余生会莫名的跟摸金倒斗产生密切的联系,写这本书的目的,是希望给当代人一些启示,同时缅怀一下那段曲折离奇且令我难忘的往事。

清晨我依如往常般打开铺面的木门,打扫完柜台无事可做,便随手抄起一本书翻看起来,黑豹跳到我的腿上,不一会便伏在我的膝盖上打起了盹儿。

黑豹是一只中华田园黑狸猫,这只猫的毛色,生的乌黑油亮,眼睛锐利深邃,好似一只猎豹,所以我给它起了这个名字。黑豹平日里喜欢躺在后院柴火堆上晒太阳,天冷时会在我脚边蹭来蹭去,这几天跟我也混熟了 ,我一看书就窝在我腿上睡觉。

正当我捧书从容咀嚼之时,黑豹突然弓起身子,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我用余光扫视,发现它正警觉的盯着门口,脊背上的毛好似钢针倒竖,没等我伸手安抚,便机敏的跳到地上往后院跑去。

我心里正犯嘀咕,这时打门外走进来一位身穿光板羊皮破袄的老汉。

他头扎一条羊肚白毛巾,怀里鼓鼓囊囊,进门来先是冲我嘿嘿一笑,随后说道:“这儿收古董不?”

老汉操着一口浓重的本地方言,待的久了,我倒也能听出个一二,我冲着老汉点点头,将书合上。

虽然身在古玩行,可我是半路出家,细算起来,进入这个行当也就个把来月,可谓是一知半解。

我把老汉请进来,一边热情的安排老汉落座,一边给他泡茶。

老汉面带和善,笑盈盈的冲我不住点头,时不时的用两只滴溜溜的眼睛,在柜台后的博古架上扫来扫去。我把茶杯递到他面前,老汉看着盖碗咽了下口水,接过去一饮而尽。

“掌柜啊,咱这满屋子的可都是宝贝呀,看你年纪轻轻的,把古董这营生做的是红红火火。”

“您误会了,我是店里的伙计。”

“咦,闹了半天,额还以为你是老板尼。”

老汉听闻我是铺子的伙计,明显失去了进门时的和善,言语中多少带着点蔑视。他缓缓放下茶碗,两只眼睛轻眯着,从下到上打量着我,最后目光落在我的光头上。

“额说你娃真是嘀,咱们这黑儿,二月里不兴剃头,你可倒好,直接剔个秃瓢,我看你像咱们农场的劳改犯。”

老汉用调侃的目光看着我。

我听出老汉戏谑的意思,不过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犯不上跟人置气。见他茶碗见底,我重新给他满上。

老汉并不着急去端茶碗,他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面,两只手紧紧搂着怀里的包袱。

我心中泛起疑问,也不知道这老汉怀里的包袱装的什么宝贝,令他如此的谨慎小心。他现在的模样,像极了黄土高原地区坐月子的妇女,俨然怀里抱着的就是一个襁褓,襁褓里是那嗷嗷待哺的婴孩。

“大爷,您怀里抱的是您孙子吧,让他出来透口气,别憋出毛病了。”

老汉听完一愣,想必他绝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悦之色跃然于脸上。

“额看你这个娃娃,净拿额老汉开涮,你还愣着干啥,去把你们掌柜喊来。”

我无奈的摇摇头:“掌柜出远门办事了,好几天没照面,您是不是有古董要出手,拿出来先给我看看吧。”我一边说一边端起茶碗,递到老汉面前。

老汉没有伸手来接,用下巴指了下门口。

“额是大老远过来嘀,你们掌柜要是不在,这好东西我就卖给别家咧!”

“您别着急,管事的账房出去了,马上就回来。”

话刚说完,老汉腾的一下站起身,看他年纪起码有五六十岁,没想到身板还这么硬朗。

“你糊弄球呢嘛?账房!账房顶个球用!”老汉起身头也不回,径直往外走。

一只脚刚跨过门槛,迎面撞上店里的钟伯,我忙给钟伯介绍,老汉张嘴便问:“你得是管事滴?”

“我是账房,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

“你能做主?”

“我能做主,先让我看看东西!”

老汉一听账房能管事,警惕的心稍稍有所放松,他小心翼翼的把棉布包袱放在柜台,从里面拿出一个布满绿绣的青铜鼎。

钟伯凑近看了看问道:“您这东西哪里来的?”

老汉得意洋洋的说:“这是我捡的!”说完这老汉顿了一顿,舌头在嘴唇上扫一圈,望向了我。

“你们店待客不周啊,有客人来,连口茶水也不管?”

我听完一愣,这老棺材瓤子话里有话啊,我忙活一个上午,竟然说我没管他茶水,我嘴上不敢多说,只得把茶碗递过去。

老汉笑吟吟的接过茶碗。

“得是这老天爷可怜额,想让额发笔横财,前些天额跟孙子在山上放羊,蕞娃去追羊的时候,踢到这个宝贝跌了一跤,额一看这东西绿莹莹滴露了个尖尖在外头,就把他刨出来咧,猜想这应该是个宝贝,木敢声张,今个一大早额就进城来,就想把他卖咧,娃娃的裤子都漏了腚咧,额想换点钱给娃娃扯几尺布,做身新衣裳。”

钟伯听完眉头一皱。

“您呀,也别蒙我,这是鬼货,我们这收不了。”

老汉一听便急了,茶碗到了嘴边,又放了下来。

“甚是鬼货勒,额咋就听不明白你说的是甚意思咧,你们到底识不识货,赶紧把你们家掌柜找来瞧上一眼,他准喜欢俺这宝贝。”

钟伯没等老汉说完便把老汉往外请。老汉三步一回头,一边走一边用本地话骂骂咧咧。

等老汉走后我问钟伯:“这古董看起来蛮有底气,咱们怎么不收啊?”

“东西虽老,但来路不正,我看八成是深坑里的东西!”

我不得其意,不解的问:“钟伯,什么是生坑?”

“生坑是句古玩行里的黑话,一般是说从墓里挖出来的。”

“可这老汉看起来不像是不像盗墓的啊。”

“俗话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老汉一靠近,我就闻到他身上的土腥味,这是一种沁入皮肤骨血的气味,比泥土气要重,就算是胭脂水粉也盖不住,要不是常年待在地下,绝对不会沾染这种东西,再看他指尖的老茧,都是刨东西刨的,羊倌的老茧应该长在虎口才对,最重要的是这青铜鼎的包浆有问题,传世的青铜器都是经过数代人的把玩,日积月累器物表面会形成一层温润的皮壳,也就是所谓的包浆。可这件青铜鼎浑身布满绿锈,一看就是刚出土不久的,看鼎上的篆字铭文,这个墓的等级不低,墓主少说也是个将相王侯。眼下是新中国了,文物受到国家保护,九爷交代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能碰,这东西只有喜欢发横财,走街串巷的掮客和包袱斋敢收,不过价格恐怕是店里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钟伯口中九爷,是这家古玩行的东家掌柜,我和钟伯都是店里的伙计,据钟伯说,他在古玩行当摸爬滚二十年有余,平日里掌柜不在,钟伯既是账房,同时也充当着我老师的角色,他在古玩方面的积累,可谓是无所不知,对我也是知无不言。

“钟伯,承蒙您给我答疑解惑,不然我看你跟别人商谈,就跟听天书一样。”

钟伯面露慈祥,眼角的鱼尾纹被笑容牵扯的老高。

“要想成为古玩行的行家里手,你还得跟掌柜求教,我的鉴赏水平,不足他的十分之一。”

提起掌柜我才想起来好几天没照面了,我便问钟伯:“对了,掌柜去哪了?”

“哦,他跟秦主任一起下地干活了!”这下地并非传统意义的下地干农活,我们一般管地下考古工作叫下地。

“掌柜走时有交代,让你好好在铺子里学东西,古玩一行,三年学徒,五年半足,十年方能出师,这意思就是说,进入古玩行头三年是学徒,五年顶多算个半吊子,十年方能学满出师,你现在除了要学习甄别古玩的真假,年代背景,对历史的更要烂熟于心,看一眼就要知道这东西什么朝代,距今多少年,是哪个窑口出来的。不要以为只有现在的人会做假,瓷器的仿造自古便有,尤其光绪一朝,最喜欢干这种事,倘若光绪年间造的东西,落一个康熙或者雍正的寄托款,那这东西就不叫到代,仿的终归是仿的,即使仿的再好,胎骨没有到年纪,一样露怯,你要从瓷器的器型包浆,彩料画片,款识底胎各个方面一一去甄别,如果说学艺不精,清晚当三代的收,东西指定就砸手里了。”

钟伯这一番话对我来说无比受用,自从进了古玩这个行当,我就像海绵一样吸收着来自钟伯和书籍上面的知识,书虽看了不少,可上手的机会并不多,不是掌柜惜财,主要是店里都是些动辄夏商周的青铜器,还有元明清的瓷器,随便打碎一个,我就得好几年白干,所以没人的时候店里的东西我绝不轻举妄动。

正当二人闲聊之际,一个身影风风火火的闯进店里,来人是一名女子。

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此人,她轻盈的身材外罩着一件翻毛领飞行皮夹克,夹克里面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纤细的脖子上围着一个羊毛围巾,脚上穿着一双高筒皮靴显得精致洒脱。看年龄与我相仿,但她身上却呈现出一种成熟女人的味道。这身打扮在整个城里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比起身穿臃肿棉袄的老百姓,此人像是从老上海电影画报里走出的明星,虽然店里偶有所谓的贵妇名媛光顾,但是无法与眼前这位姑娘相提并论,相貌气质更是有云泥之别。

钟伯一看来人,难掩激动的神色。

“小姐,您怎么来了?”

“出事啦,下去的东西快去准备一下。”

钟伯正欲上前招待,但听她语态焦急,预感到有事发生,不敢耽搁,转身去了后院。

她眉头紧蹙在铺子里来回踱步,我便递上了一杯茶,她并未伸手来接,依旧在铺子里焦急的踱着步。

片刻功夫,钟伯提着一个帆布背包来到我们面前,背包鼓鼓囊囊,背包外挂了各种求生工具,绳索挂扣手电筒一应俱全,这些东西都是掌柜下地常用的物件。

“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来不及跟您解释了,车在外面等着。”

这名女子说完便伸手去接背包,我鬼使神差的抢先一步将背包拿在手上。

其实我与此人素未谋面,更不要提相识,我看到这名女子肩膀已经背了一个包,只是单纯的想帮帮她。

她侧头看了我一眼,问身旁的钟伯:“他是谁。”

“哦,这是店里新来的伙计,让他跟着去吧,兴许能帮上忙!”女人思索片刻点了一下头,随即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我快步跟着她走出铺子。

一台解放卡车停在路边,我们二人上了车,司机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车子摇摇晃晃的一直开到下午,车厢内的几人默不作声,面色或多或少都有些惆怅。

我不明白他们此行的所为何事,甚至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内心多少有点焦虑,到现在我也没能搞清楚这名女子的来历,她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后面的路越来越颠簸,汽车在盘山路面上艰难前行着。望着前方的崇山峻岭,我实在没忍住,便随口问了司机师傅:“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司机聚精会神操控着汽车,头也没回的说道:“等会儿到了你就知道了。”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我便继续追问:“那我们多久能到?”

司机师傅双手紧握方向盘,示意我目视前方。

“看到前面那座山了么?应该就是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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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2020年是难忘的一年,这一年我盗墓小说陪伴我和焦虑入眠,希望这部叫风水志的盗墓悬疑也能陪你入眠,如果觉得好看,不妨分享给身边的人,如果觉得不好看,请耐着性子继续看。 ---九鼎斋掌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