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是日,半轮皓月当空,漫天黑絮。鸦群振翅卷起阴风,撞响坠在飞檐之下的引魂铃。

一队暗红仪仗浩浩荡荡,穿过四方的城池。灯火忽明忽暗处,似是有人声嘀嘀咕咕。

“多新鲜,阎王爷生孩子。死这么久第一次听说。”

“莫不是阎王爷不是爷,是阎王奶奶?”

“看着不太像。”

“阎王爷几时讨到老婆?”

“没听说啊。”

“那怎么生的孩子?”

“瞧这话问的,都不是第一次活人了,没得让人发笑,没讨老婆就不能生孩子了?”

“也对哦,莫不是在人间欠下了桃......”

“人间?那可怎么算?今儿算在幽都出生还是算在人间夭折?究竟是红事还是白事?老几位,咱灯笼别拿错了颜色......”

“这位兄台,听闲篇儿也要讲究个丁丁卯卯,灯笼颜色是重点吗?”

“那什么是重点?”

“是阎王爷在人间欠了桃花......”

话音未落,几个长舌鬼掌中的朱灯扑簌一下灭了,唬得几人伏身叩拜,不敢言语。魂影不再涌着朱灯向前游走,渐渐停了下来,昏暗的红光皆被抱隐于山中。

见鬼了,见鬼了!

这几位心里直犯嘀咕,可转念一想自己不就是鬼?再鼓起勇气抬头,发现早已走到奈何桥头,忘川河畔。

夤夜渐渐小雨,朱灯三三两两熄灭。

阎罗王的吉金轿撵行在仪仗最中间,前面红罗仙幡,黑白无常,肃穆开路;后面银枪铁骑,冥兵阴帅,紧紧跟随。

阎罗撩起轿撵帷帐,只张口,还未开言,一位高大俊朗的将军便近前施了一礼。随后,将军剑眉微皱,小心掐诀,只见一股寒烟从他怀中涌出,化成一方棺椁模样的寒冰器匣。他将“棺椁”奉过鼻峰,颤巍巍的献给轿上之神。

与寻常棺椁不同,此物不盛凡骨肉身,而是用来封藏一对幽都神器。其中薄者,乃三界妇孺皆知的“生死簿”;厚者,却是连“万阶台”上都无几人知晓的“判灵卷”。

阳世凡寿尽者,由引魂铃遥指前往冥界,再由鬼差押解至幽都城。城中央有一座巍峨高台,台下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台阶,住着幽都众神。百鬼通称之为“万阶台”。

万阶台上替阎罗王看护两大神器的冥神,便是方才这位剑眉星目,身披玄羽大氅,足踏墨鳞高靴的“封箧将军”——卞安。

“砰!”

随着阎罗王重叩冰盖,一声冰裂,裂隙溢出薄雾。

待薄雾散去,冰匣又在封箧将军掌中完好如初。

寒冰刺骨,然而不能缓解卞安因为羞愧而产生的燥热。他不敢抬头,一身玄羽簌簌,面红过耳。

除了他,大概谁都不知道阎王爷的一股子“邪火”在冲谁发。

除了他俩,匣子里只剩下一本“生死簿”的事大概也是神鬼不知。

判灵卷与生死簿是缺一不可的神器,而判灵卷偏偏丢在他这位“封箧将军”手里。无怪同僚私下里常嚼舌的那样——有些官儿,本也不是什么官儿,只做一件事竟也能算功德无量?与他们平起平坐?

那些没由来就嫉恨他的鬼神,如诸位所愿,卞安就这一件事都没做好。

两大神器同生共灭,如今判灵卷丢失,生死簿恐怕也要应劫,一种三界之内,谁遇上,谁抓狂的劫——“亡轶”。

一切还得从那场冥火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