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等大家伙到的时候,大火已经蔓延开来,熊熊的烈火肆虐地吻着前方的茅草屋。大火的尖头像是毒蛇的舌尖一样发散着毒液,马上要将这茅草屋吞噬。

在这一伙人里除了我以外神情都很淡定,仿佛都是在看热闹,尽管他们是我和妹妹的亲人,但是现在的表现甚至连邻居都算不上,像是与自己无关,又像是痛恨被烧掉的房子,诅咒快点烧完似的。

我哭得撕心裂肺,因为这茅草房里还有我的妹妹秦双言,大家都叫她“灾星”,几年前她就被关进这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我为了能够生存下来也不敢和她多接触,她在这间茅草屋里已经生活五年了。

五年来我看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并不是我不愿来看她,只要我来了,我的奶奶和婶婶都会骂我,不给我饭吃,所以我不敢。

在外人面前我也很少提起她,甚至不愿在外人面前提起她,觉得她丢脸,以前的我太不懂事了,被坏人蒙蔽,别人说她是灾星,我竟然相信了,可现在我却很心痛,因为以后也许再也看不见她了。我声嘶力竭地呐喊,我不想我妹妹就这么死了,我还是舍不得,可喉咙都喊哑了,也没人听见我的呐喊。

我二婶率先说:“这么大的火,可能人早就没了吧。”

也许真的不能救,但更多的是不想救。爷爷奶奶除了无动于衷之外,只能附和二婶的话:“就算是救也可能来不及了,随它去吧。”

爷爷奶奶之所以这么冷漠,完全是因为他们孙子孙女众多,根本不差我妹妹这一个,因此也未曾见他们心疼过我妹妹。

大家看了一场和自己无关的热闹之后纷纷离去,丝毫没有想救的举动,只有我还在原地等待,我知道奇迹不会发生,我只是想再多陪一陪妹妹。

也不知大火烧了多久,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茅草屋已经变成了一堆灰烬。就连妹妹的尸骨都无法找到,除了我以外,大家好像都没有表现出特别悲伤的神情,好像被烧死的人和自己完全不相干。

从那以后,我总是做噩梦,每次都能梦见妹妹呐喊的声音,她全身都被火吞噬,表情十分痛苦,在向我招手,每次都恶狠狠地扼住我的喉咙,就在快要窒息的时候我才醒来。

醒来总是一阵惊慌伴随着满身大汗,负罪感也越发重了,这种感觉让我没法面对自己,更没法面对这些冷漠的家人。一想到他们对妹妹做的这些事情,我就恨得牙痒痒,只是我没有能力救她,妹妹应该恨死我了,我自己也恨死我自己了,我对不起她。

在一个早晨,天刚蒙蒙亮,远处的明月还挂在空中,我连招呼都没打便离开了,从此离开了这个让我痛苦和伤心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我只知道这里我不能待,就算在外面饿死都不能待下去;这里让我有着深深的负罪感,深深的歉意,恨不得早点死去才好。

我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在我和妹妹生下来后,父母就离开了家,听说不久后他们就已经离婚,从此再没有回来,现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在外人眼中,我和妹妹是双胞胎,却又不像双胞胎,我纤细高瘦,妹妹则矮小些,妹妹的皮肤偏黑,而我却皮肤白皙。

我认为妹妹很可爱,很漂亮,可是别人却认为我妹妹是个丑小鸭,她从小体弱多病,奶奶以为她养不活,于是三天两头带她去庙里烧香,就这样,在磕磕盼盼中长到了12岁。

同样不起眼的一天,二婶马春梅和他们一起去庙里祈福,说要给堂弟祈求一个好姻缘。说来也奇怪,这天和平时不太一样,明明早上晴空万里,到了庙里后便开始狂风大作。

大风把地上的灰尘吹得四散开来,土地里的稻草漫天飞舞,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我们和二婶在回去的路上走着,因为风太大,只见一阵阵龙卷风朝我们吹来,我们想躲都来不及,这时候已经找不见彼此了。

等风停下来后,我和奶奶寻找着二婶。结果她在一个小水沟里爬起来,她面上被泥泞弄得很脏,衣衫褴褛,头发凌乱。我想去扶着他,没想到她像是着了魔似的朝着妹妹大喊:“灾星,你就是灾星,刚才神灵告诉我了,在我们家你就是灾星。”

从此,二婶便把妹妹当成了怪物,对她敬而远之,然后在村子里到处说她是灾星。说爸妈就是因为妹妹这个灾星而离婚,更把家庭的贫穷归结到她的身上。

久而久之,妹妹是灾星的说法被传开,四里八乡都知道了。说得多了,就连爷爷奶奶的爱都变了——因为妹妹让家里蒙羞,让家里被街坊邻里指指点点。妹妹因此从一个干干净净的孩子,变成了脏兮兮的野孩子,不管她穿得多干净,也总有人往她身上扔东西,久而久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忧郁和悲伤。

因为害怕见人,常年躲在爷爷奶奶不用的废弃的屋里,平时吃饭都是我们送,最为显著的特点便是害怕见到阳光,常年不见阳光,皮肤从黝黑变得煞白,毫无血丝的白,白得发亮,身上也充满着阴森和恐怖。

爷爷奶奶认为她身上应该是有脏东西,还请法师来家里作法。法师找来一个杯子,和一张纸,然后用筷子往纸上滴水,如果水融化了,表示她身上的脏东西走了,如果水是呈现水柱的形状,表示脏东西一直在她的身上。

结果很不幸,这水滴一直没能融化,爷爷不愿相信,于是往纸上滴了很多水,结果水依旧是水滴状。

他们看着眼前的境况其实很吃惊,但是他们宁愿相信法师,也不愿相信我妹妹,也不愿意疼爱我妹妹。

爷爷奶奶得知这个结果瘫坐在了凳子上,而一旁的二婶不断撺掇:“我就说她是灾星,这下总该信我了吧。”

而妹妹则名正言顺继续关在永无光亮的屋子里,在这昏暗潮湿的屋子里,一年四季,仿佛每一天都很漫长。

爷爷奶奶从当初一天送一次饭,转而是三天送一次,后来半个月送一次,再后来想起来的时候才会送。

等到来年他们再想起她的时候,却发现门外的饭菜很多天都没人动了,再后来就发生了火灾。而这,距离她被当成灾星的那天,已经整整过去了3年,妹妹在15岁这年永远离开了这个让她痛恨,也从未善待她的人世间。

如果她还在世的话,我想应该出落的十分美丽了,毕竟女大十八变,女孩子只要稍微打扮,都可以变得很美。只是现在我们都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