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奈何桥塌
事情要从那一年说起。
我叫陈进,大学毕业后,工作了一年,然后跟朋友创业,搞了个销售公司。
说来好笑,当时完全是被他画的一张大饼给忽悠过去的。
两年多过去了,我从当初的略有余资变成如今的穷困潦倒。
真正穷困潦倒的那种,最困难时一百块都拿不出。
家里人见我混成这样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同村跟我一样年龄的,崽都生了好几个了,不说城里买房,至少代步车是有了,就我落魄。
家里人觉得这事很丢面,小时候我可是村里学习成绩最好的那个,历来都是同龄人中咬牙切齿的存在—别人家的小孩。
他们一直劝我,让我离开这个公司,找个安稳的事情做着,至少要存点钱了。
我很烦恼,公司创立我是投了钱的,本都没赚回来心里特别不甘…
那年六月底的时候我身体不适,回家动了个手术,然后一直在家里休养,准备来年再回公司。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从此改变了我一生。
快过年时,同村的一个长辈去世了,按照习俗,需要在村里老房子里办灵堂,完成最后的殡丧仪式。
这种事情,主家一般都会邀请全村有空闲的男女老少帮忙的。
那时间就我正好在家,父母都要上班,于是我就代表我家去给他们帮忙了。
亡者跟我一个姓,也姓陈,这片地方的陈姓,几百年前都是一个老祖宗,只是分了家,又冠以不同的名号罢了。
很快我就被安排好了工作,站在门口,屋里的和尚做法事唱夜歌,每当他们唱到高潮部分时,我就要鸣放一串鞭炮,或者是有亲朋好友送花圈,鞭炮过来拜谒的时候,也要点串炮仗欢迎。
类似于迎宾的那种。
安排我工作的正是四叔,四叔姓江,不是我们村的,但他娶的是我们村的媳妇,从小我就认识他。
他是做白事活的,包括不限于白事场地布置,丧席承接,法事布置,安排抬轿,以及坟地选取。
简单来说,就是布置灵堂,搭棚子,炒菜,拌成和尚唱夜歌,抬棺材,以及最后挖坟坑。
四叔看似是个乡村宴席师父,实则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我后来才知道,他的本事,都是对付死人用的。
我们这边的习俗,死人要在家里停放三天、五天、还有七天这三种选择,没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就看谁家钱多,子女多,亲戚多。
很多的都是那种,老人活着的时候儿子女儿不管的,一旦死了,就是各种孝子贤孙的拌相。
这种事情也讲究个攀比,前年二狗子他老娘死了,家里灵堂做了五天?那我就要搞七天,瞧不起谁呢?
我们这边的这种风气,特别多,老人活着的时候舍不得钱,生活质量低下,死后的丧葬礼仪却一定要大办特办,且要办热闹隆重,还要到市里请一支演唱队歌舞团来,要让这十里八乡的老少爷们都知道,我对我老子,那可孝顺了。
这次这个丧事要办三天,算上死者死去的那天不算,第二天才正式开始。
我白天在灵堂外站了一天,脚下放着几十串炮仗,整个一天,耳朵里都是回音。
第一天没有什么法事,就是正常的停灵,大家伙都各忙各的,主要是各种招待。
这种事啊,会在屋顶上安放一个大号的喇叭,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的播放哀乐,十里八乡的人都听的到。
然后白天晚上,无事的人都会赶过来,凑个热闹,给主人家的灵堂多加点活气,也叫阳气。
按照老一辈的说法,人多了,外面的脏东西就不敢进来。
这场面,瓜子花生一放,三两桌麻将字牌一摆,热茶一壶,再加上边上围观的群众轰然叫好。把那些白色的条幡旗帜一收,喇叭一停,整就是个农村牌馆现场,好不热闹!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过奈何桥时,就出事了。
这边的习俗,第二天法事都要过奈何桥,上午还要“转圈”。
这“转圈”呢,顾名思义,就是围着几张桌子转圈,老一辈的说法,这叫给亡者指明下面的路,好叫他路上不会走丢了人。
总共十张桌子,上面摆着几个小坛,坛子里插上五颜六色的旗子,上面书写着十殿阎罗的名号。
“转圈”的时候,由“和尚”带路,和尚穿着袈裟,戴着耳麦,手里持着个五颜六色的“伞冠”,边走边唱。
身后跟着孝子贤孙,血脉亲属,他们披麻戴孝,由长子背着亡者的遗像,次子背着灵位,身后跟着一连串的人,围着十殿阎罗转圈。
亡者只有一子二女,便有儿子背着遗像,大女婿背着灵位跟在后面,直系亲属还有打着赤脚,手里点着一根香。
下午过奈何桥时,出事了,事情来得诡异,我在下面“扶桥”时,看得一清二楚。
奈何桥由几张大桌子叠起来的,最下面放三张,上面两张,最上面一张,边上用细竹围起,贴上白纸,桌子间由铁丝捆紧,孝子贤孙由和尚带领,闯过牛头马面的拦关,各种小鬼的纠缠。
按理说,桌子被铁丝捆紧,又有人在下面扶着,理应没有意外才是,可是呢,这事儿,就透着一股子邪性。
和尚第一个上桥,在上面一通叽里呱啦的乱唱后,就下了桥,孝子接着上。
我在下面“扶桥”,看得很清楚,孝子爬到最上面一张桌子时,桌子突然塌了,无视科学定律,孝子直接从桌子中间掉下来,砸穿了三张桌子。
孝子掉下来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他头上的空气,一片模模糊糊,如同无形的火焰灼烧一般,变形扭曲。
四边“扶桥”的人都吓了一跳,孝子掉到地上声都不吭了,众人赶紧过来帮忙。
被人扶起的时候,我听到牛头马面的扮演者小声嘀咕:
“嚎,果嘛得了,怕是冲哒邪了。”
这时四叔出来了,他本来在管后厨的事,听到前面的动静,立马出来帮忙。
“快,快把孝子抬走,其他人全都退出去,给我弄碗米来,里面放上茶和盐。”
众人赶紧照办,孝子砸在地上,至今昏迷不醒,他老娘在边上已经哭的死去活来了,大声喝骂着:
“啊,你这个打靶的啊,泊河的啊,刀杀给哦,死都不安心哒,还要来害屋里人啊,哦豁。”
场面一度混乱至极,四叔在这方面的话事权很高,他大喝着让亡者的老妻停下,先管管活人再说。
他让一边帮忙的人把桌子上的十殿阎罗全都换上新的,桌子下点上一根蜡烛,插上一根香,然后又跟牛头马面扮演者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后者跑开,他又对众人说道:
“我需要两个年轻小伙来帮忙,帮我打下手,你们谁来?”
场面再次安静下来,在场的年轻小伙不少,除了那些尚在玩鞭炮的小个子年轻小伙,剩下的就只有我和一个同村朋友。
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四叔带着我跟同村朋友进去了,说来也巧,那同村朋友还是他的侄儿子,叫林杰,得管他叫姑父。
灵堂里的乐队和法师已经出去了,亡者的一个女婿也来了,两个女儿本来也想帮忙,却被四叔制止,这种场面,女子不得入内。
一进灵堂,我就看到,老屋场的上方,那一大片空气模模糊糊,升升腾腾的,如同无形火焰灼烧着一般,变形扭曲。
我被吓得后退一步,四叔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但也没多说,只是吩咐道:
“一会我扯跟红绳,你们一人抓一头,把“老屋场”围起来,你们闭上眼睛,记住,待会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管,直到我把绳子剪断后,你们才能说话。”
说着,他把手里的米碗放下,把绳子每隔一段距离就打了个结,让我们接过去,闭上眼睛,围住“老屋场”。
前面忘记说了,我们这边的说法,“老屋场”就是棺材,涮了黑漆已经有归属的棺材。
闭上眼睛,我看不到现场情况,只能听到四叔嘀嘀咕咕的念着什么,还有米粒滴落在碗里的声音。
忽而,阴风乍起,寒意肆虐。
灵堂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仿佛置身冰窟般。
我依稀察觉到,这屋子里,多了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