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初遇
有人说过:C市,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
这里不慌不忙的生活节奏,历史悠久的市井文化,无论走到哪都有亮丽的风景线。
这座城市,它是一座爱情之城!
这座城市,它也是一座众人追捧、不能自已的麻将之城!
宁仰也爱上了这座城,不仅仅是因为偏爱这座城,还因为这座城有她!
他觉得:爱情和麻将一样,都是一场博弈。
八零年代的我们一边看着赌神、赌圣、赌王这些香港电影,一边偷看、打听、跟踪那些邻班女生。
每当听到电影里播放赌神出场那首慷慨激昂的曲子就莫名激动,幻想着自己有天也趾高气扬,拽得个二五八万地走到暗恋的女生面前,自信、霸道地牵起她的手……
八零年代我们的爱情,在青春萌动时很叛逆,我们在严禁早恋的校园里笑逐打闹,在备战高考的课堂上互传纸条,在不拘绳墨的放学路上牵手高歌……
这些当时被认为叛逆,叛逆过后并没有换来多少甜蜜,换来更多的却是迷茫和彷徨。
那时的我们都不知爱情会在何时以何种形式结束,是接到两纸不同大学录取通知书后的两地分隔?又或者是大学毕业季后的各奔东西?这些其实都是可以摧毁我们一直认为坚不可摧的爱情城堡的东西。
所以爱情真的是一场豪赌,我们押上我们整个青春作为赌注,最后大多的爱情都血本无归,那些牵了手便没再放开的少之又少!
而我们爱情的过程就如:有人起手抓得一手好牌,却因左右逢源、胡碰烂杠,最终都不能下叫听牌;有人听牌很早,赢面很大,却因三心二意、胡乱换叫,最终却以点别人“炮”结束;还有人思前想后、战战栗栗的,扰乱整个牌局的章法最后却连听牌的机会都失去的……
麻将没有章法,一切都不可预见,爱情也是一样。
宁仰在爱情的那场牌局里只等那一张牌,而自己要胡的那张牌却拽在人家手里迟迟不肯打出。
死党潘三番劝他换叫,说自己何尝不是一直想做暗七对,最终无奈还是选择了对对胡。
宁仰不肯换。
牌不知要怎么打,一塌糊涂、九死一生,情不知要如何处,一往情深、至死不渝!
为什么会忘不了一个人?宁仰想了很多可能,或许是因为那个人正好有着你缺少的某种东西,然后便成为你精神上赖以生存的寄托;又或许那个人就正好是碧落正中翩然降临的命中注定,天意如此、八字造就她无可替代。
有的人并不需要刻意放在心里,却总能时时想起,然后就像开启了哆啦A梦的时光机一样,瞬间将他带回到初遇见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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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放寒暑假,宁仰都要去外婆所在的小县城和外婆一起生活,那是他最无拘无束的日子。
外婆最疼他,他能在外婆那里感受到父母没有的那种夸张的溺爱;那个小县城生活水平不高,也是他大肆挥霍的美好日子。
他记得那应该是他十一、二岁的时候,一天傍晚他一个人在街上转悠,等他转悠到Z县体育广场的时候尿急,正在到处找厕所的时候,一个身影飞快地超过他跑在前面,看那样子估计也是去厕所,宁扬随即跟在了身后。
前面的人影留着寸头,身形小小的,七拐八绕地终于到了一个破旧不堪的公厕,一头闯了进去。
宁仰也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谁知他刚到厕所门口,迎面便碰上几个刚从里面出来的大妈。
大妈们立马叉腰叫骂起来,“小兔崽子,这是女厕!小臭流氓!”
宁仰吓得一脸懵逼了,他指着前面的小身影,结巴地道:“我不是…流氓…我…我是跟着那…那个小男生…来的…”
他口中的小男生此时转过头来,他惊得瞪大了双眼。
是个…女生?
那是一张清丽无匹却又坚毅无比的脸,薄薄的樱桃小嘴,小巧而又挺拔的鼻子,左眉中间的有颗微不可查的红痣,细细的眉毛下是一对动人心魄的眼睛,大概十岁不到的样子,虽然留着寸头,但那脸一眼便能确认是个女生,顶漂亮的女生!
宁仰红了脸,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看见她脸红的,还是跑错厕所羞愧的,他的心一阵怦怦乱跳,他顾不上向大妈们解释了,转身冲进了隔壁的男厕。
宁仰快速地放完水从厕所出来,情不自禁地站在路边等待,看到小女生出来,立马躲到旁边的大树后面。
他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七拐八绕的回到体育场,看着她从一个店铺老板那里取回她寄放在那的背筐,看着她弯腰向老板致谢,看着她一个人走到广场的台阶边放下背筐……
宁仰想去认识她,但又不知道怎么做,犹豫犹豫地始终不敢上前,他很奇怪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又害羞了。
她拿出背筐里面笼子摆在脚前的地上,里面装着小兔子售买。
宁仰突然有了主意,也有了胆量。
他装着漫不经心地走了过去,蹲在她面前,低头摆弄她脚边的竹笼。
那笼子编得很精致,提篮的那种样式,应该是才编不久的,篾条颜色还是新竹的那种黄绿色,笼子提手上还特意裹了一层碎布防止割手。
宁仰一见这种纯手工的笼子便觉很新奇,爱不释手,北京的街上从没见过有卖,他蹲在那一边细看一边啧啧称赞……
“同学,你买兔子吗?还剩两只,你选一只吧”,女生指着身前的兔子开口问他,声音细细的。
宁仰这才敢抬眼仔细打量她:深蓝色的粗布裤子,被子膝盖上补了好大一块疤,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有人穿补疤的衣服,他一直认为只有在抗战年代的电视剧里才有;她指着兔子的那只小手上有好几道小划痕,应该是竹篾条割的,仔细看的话还可以看见手上一些淡淡的白色小印子,那应该是之前的划伤已经愈合后留的印子。
宁仰越看越觉得心痛,“请问怎么卖?”
“五元,送笼子。”
“那我两只都要吧。”说完准备掏钱。
“等等,你不选一下么?你看这两只兔子都是卖剩下的,我有一个同伴在那边巷子里卖,你带你去那选两只更好的……”
“啊……?”宁仰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还有这么做生意的,没等他说“不”,那个小女生已经把兔子装进背筐里,拉着他的袖子就带着他往广场一边的小巷子里飞快的走。
小巷子那边是一片正在拆建的工地,那个所谓的巷子不过是两面围墙留出一条供一些不愿绕远路的行人穿过的通道而已。
宁仰想不出什么人会在这里卖东西,总之很奇怪,但他不想拒绝她,更不想她甩开他的手。
等他被拉进巷子没走多远就明白了:那里有三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男孩等在那里,小女生则飞快地甩开他的袖子,退回到来时候的巷子口。
“小子,把钱都拿出来”,那三个小男孩飞快的围了上来。
他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那个小女生。
她见他望过来,就朝他耸了耸肩又摊了摊手,表情很无辜,“我也没办法,是他们逼我带你过来的……”
宁仰有点无奈,看着她人畜无害的脸,居然连怪罪她的心都不忍有。
三个男孩子好像很紧张,也有点怕他的样子,只是围着他并未动手,虚张声势地嚷嚷,“把钱交出来就让你走,赶紧的,别逼我们动手。”
宁仰可不吃这一套,长那么大还没被人打劫过,他就算打不过也不能任由他们得逞,何况现在那个小女生还在那里看着,他可不想在她面前丢脸。
先下手为强是他追求的一贯宗旨,他挑上其中最弱最瘦的一个后,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下子把对方扑倒在地,骑在那小子身上劈头盖脸的就给对方来了几下猛的,听到背后另外两个人有了动静,赶紧又站起身,反手一胳膊打在身后一个矮胖子的鼻子上……
“打得好……”她在巷子口拍着手叫好。
他没有听错吧,是谁害他在这儿被围攻的,她居然能心安理得地在旁边像个看戏的,边看还边喝彩,宁仰一阵无语。
矮胖子鼻血都被打出来了,一下子就毛了,狠劲也上来了,宁仰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和他正面交锋,那胖子也学样把他扑倒在地…
宁仰从背后被扑倒,这样对他来说是很不利的,他没法对胖子进行反击,只有被挨打的份,关键那死胖子还很重,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另外那两个小子也一起扑了过来叠起了罗汉,三个人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差点让他气都喘不上来,想要爬出来更是想也别想。
看来今天只有认栽了,谁叫人家人多,今天点儿真背,宁仰无奈地只有在心里暗骂……
“哎唷……”
“哎唷唷!~~~!”“哎唷……”
宁仰听见一声痛苦的叫唤,紧接着又是好几声。
“哎唷,死丫头拿弹弓打我,胖子你顶住,哎唷……”
宁仰扭头看见压在他身上最上面那层的那个小子跳了起来,捂着屁股开跑,然后第二层的也跳了起来开跑……
宁仰再往巷口看去,只见那个小女生正在弯腰捡石子,然后左右手一开弓,“啪”的一声弹在胖子身上。
那胖子倒也挺横,居然一边叫着痛一边还能在宁仰身上翻口袋找钱。
宁仰岂会让他得逞,一个拱身把身上的胖子摔到地上,爬起来就给胖子使劲来了几脚,等他再去看小女生,发现她也已经跑了。
宁仰怕三个男生没有弹弓的威胁又围攻过来,赶紧随着她跑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等等,你跑什么呀?”
前面飞快跑着的人根本没打算停下来,“不跑难道等你追上来打我呀?”
“我为什么要打你?”
“是我骗你过去……”
“可是你后来不也救了我一次嘛,扯平了。”
“啊?你这人缺心眼吧!还有…那万一那几个人转了矛头对准我,放弃追你而来追我怎么办?”
“他们再追上来不还有我保护你嘛……别跑了,累死了……”
她一边跑着一边回头搭话,突然她叫了声:“哎呀,不好,快跑,再跑快点……”
“又怎么啦?”
“你自己看后面……”
宁仰赶紧边跑边往后看,那个矮胖子居然追了上来,这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前面还有另外一个胖子,大大的胖子,起码比两个宁仰还胖。
居然他们还有帮凶,宁仰心想这下悲剧了……
“跑这边!”
没跑出多远的小女生折回来拽着他一起跑,两个人跑过广场跑进一条小巷,到了叉路口又跑进另一条小巷,到后来宁仰直接被绕得脑袋发晕,根本不知道到底跑了多少条巷子,幸好那个大胖子估计也晕,最终还是被他俩成功甩掉了。
小女生确认没人追上来才慢慢停了下来,两人都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宁仰两手撑着膝盖,气还没喘匀,一只手伸到他眼前,“两只兔子十元,你说了要买的,给钱!”
“你叫什么名字啊?”宁仰特想知道这个和他一起被追着跑路的女生是谁。
“熟人也不白送,十元,快给钱……”
“钱串子!”
宁仰无奈马上掏了钱给她,“刚刚怎么回事啊?你为什么要引我过去?最后为什么又救我?”
她仔细看了看钱然后再把钱小心揣进兜里,从背筐里拿出两只笼子递给宁仰,“刚跑那么快,还好小兔子没受伤。”
做完这些她才开始一脸不好意思地向他解释,“本来那几个一开始是准备要抢了我的钱,幸好我钱藏得好才没被他们发现。后来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盯上了你这个冤大头,就逼我想办法把你引到那个巷子里去。当时的情景是我一个人不敢反抗,跑也跑不掉,只能照做,然后就发生了后面的事,这也不能怪我,你运气不好……”
宁仰好笑,她居然在厕所相遇之前,就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算计他了。
“那你为什么又救我?”
“你说了要买我兔子的,如果你的钱被抢光了还怎么买?”
“……,那你不怕他们报复你吗?”宁仰几乎一阵无语,
“怕死了!”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不过他们居然敢抢我的钱,我逮住机会肯定要教训回去。一开始只有我一个人打不过,后来把你骗了进去,多个帮手我自然就不怕打不过他们啦,总要给点颜色他们瞧瞧!我那叫做缓兵之计,还能一鼓作气痛打落水狗……”
“那你以后可别去那个广场卖东西了,万一再碰到他们可不好办。”
“谢谢好心,我又不傻!”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我要回家了,好像很晚了,再见!”说完又开跑。
宁仰才刚把气喘匀,见她又跑了出去只好无奈继续紧追上去。
他边跑边问她,“你家远吗?”
“走路大概三个小时。”
“……这么远?”宁仰不经觉地皱了皱眉头。
“你别跟来了,快回吧!”
“我把我的手表送你吧,你以后看着时间早点回家。”
“不用,谢谢。真的再见!”小女生朝他挥挥手,脚步加快。
宁仰不知道为什么要追,反正他就情不自禁追了很远,渐渐的还掉下了好大一段路。
她跑得太快了,宁仰想要追上根本没办法,看来是自己平时太过娇生惯养了。
远远地跟着她穿过很多条街再路过一座大桥,过了大桥看样子应该就是城外,不远的地方都可以看到郊区的农田了。
前面的人终于在马路边停了下来,那是很长一段陡坡,车子开上去都特别费力特别缓慢……
宁仰终于追了上去,“你跑得…可真快!”
“你怎么还是跟过来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得转移话题。
“你天天都这么晚么?我担心你就追上来了。手表送你,你一定要收下,下次早点回家。”说完已经脱下手表递给她。
“说了我不会要的,我虽然很爱钱,但我也是很有骨气的!”她并不接,还一脸认真和坚决。
宁仰觉得有点尴尬,只好往回缩了缩手并转移话题道:“你是在等车吗?”
她点点头,不断地张望。
天色越来越晚,陆续有很多到各个乡镇的小巴经过,车上售票员都在揽客,他看见她并没有上任何一辆车的意思,只是有点着急地两手抓着衣服下摆,仍旧踮着脚使劲张望。
“怎么?到你那的车没了吗?”宁仰也有点替她着急。
“有,刚刚就过去一班。”
“那你怎么不上车啊?说不定是最后一班车了,错过了这可怎么办?”
“我才不坐那个车,要收我一块五毛钱呢,那么贵,我卖一只兔子才两元。”
宁仰好像听出点不对,他伸出一只手掌比划着问她,“不是一只卖…五元么?”
“一般人我就卖两元,看着傻的或是有钱的我就卖三元,看着即傻又有钱的我就卖五元,嘿嘿……”她不好意思挠挠头说道。
她居然会不好意思?宁仰一点也不相信,恐怕她是怕他问她要回多给的钱而做做样子的吧。
宁仰心里又好气又好笑,“那你要坐什么车回去?真要走三个小时的路回去那可怎么办好?”
“车子应该就快来了。”
她有点不确定的说道,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手用力地扯着衣服下摆,“呃,来了,车来了,真要说再见了,谢谢你……”
宁仰还没弄清楚她说的到底是什么车,只看见迎面驶来一辆应该是拉完碎石往回开的空货车。
货车经过他们身边缓缓的驶上了陡坡,然后令他惊得掉下巴的一幕发生了。
她抓着背筐的肩绳飞快的在胸前打了个结,这样背筐就紧密的贴在了身上,然后她便飞快地追上了货车,双手抓住车尾,纵力一跃右脚瞬间就跨进了车里,整个身体再往车里一侧,人就稳稳的翻进了车里面,爬起来在车里蹲好,取下背筐,然后抓紧车身,朝着车下的宁仰使劲挥着手告别。
宁仰发誓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扒车的,而且还是一个比他矮小的女生,他自认为自己肯定是爬不上去的,说不定还会跌个鼻青脸肿……
突然想起他还没问她叫什么名字,就不由自主地追了出去,可是只有他兀自在那喊着,车上的人根本听不见他喊的什么。
货车上坡“突突突”的声音太响了,淹没了他问出的那句“你叫什么名字,我明天还在这里等你!”
宁扬只能看着车上的人一再地和他挥手再见,慢慢地看她和车消失在眼前……
她远去方向的天边,有一抹将要消失的霞光,它飘忽不定,像一团红色的胭脂,虽然夜色已经黑浓,月亮已经升起,那霞光却迟迟不肯离去……
宁仰也迟迟不肯离去!他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情愫,好像有心疼,有不舍,有期盼,还有佩服……
好像也就从那时起,那个小小的身影就开始在他脑子里面生了根,渐渐地再也挥之不去!
天色终于完全暗下来,那抹霞光也被吞噬。
宁仰拎着两只兔笼子的手有点发麻,这才想起自己也得赶紧回家了。
他心思恍惚的往回走,刚走过那座桥站在桥头的时候,一下子整个人就懵了:他完全记不清自己跟着她是从哪些街道跑过来的了!
他好像生平第一次,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