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是阮玉吗?”

通话中,女孩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老式手机,听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发愣。

女孩就是阮玉,一个十七岁的高二学生,她自小由奶奶抚养长大,今天是个好日子,她妈妈打电话来了。

“阮玉,我是妈妈,这么多年没见,你应该长大了!”

“怎么不说话?”

“来城里读高中,妈妈给你买好了票。”

阮玉这下毫无波澜的脸起了涟漪,几乎是一口否决了,态度极其强硬道,“我习惯了这里,不去。”

话落,坐在花布搭着沙发的奶奶眼神一动,皱纹横生的脸颊抖了抖,翕动的嘴唇最后又落回了沉默。

阮玉手里的电话声音瞬间提高,就像夏日里彻夜嘶吼的响响虫,“习惯可以改,你来这里很快也能习惯!这里不知道比那山村好几百倍,你要一直就烂在哪里!”

“和那废物男人一样,你奶奶年纪大了,没多久了……”

阮玉这下眼前有点朦胧,握着手机的纤细五指,瘦骨嶙峋,泛出营养不良的白,手指在慢慢弯曲,收紧,最后她忽地侧首,透过昏黄昏黄的浅色灯光,奶奶的鬓发又白了好几分。

白色的发丝在光下反射出一道道岁月痕迹。

阮玉抬头,把眼底的湿意憋回去,声音如轮齿咔咔转动,“好,我答应转 学。”

开往南宁的车站。

城里站口的晚间,天色昏暗,夏日的闷热晚风裹挟着海盐的腥味。阮玉拉着一个又笨又重的行李,风过发间,在白皙的脸庞间摩挲了几下。

她瘦小的身子往站口蠕动,这有一个稍长的陡坡,过了这个陂度才能进站。可没进去,昏色夹杂着细雨密密麻麻地乱扑下来。

阮玉伞压箱底了,只好硬着头皮顶着雨加快了速度。终于进了检出口,她纯白色的夏日体桖背后湿了一片,扎起的马尾尾间也沾成了一团,裤脚深了好几度,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凌乱。

好在她五官算上佳,有种出水芙蓉的艺术曼妙。

排了没半分钟,透过出口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风,这城市温差挺大,阮玉衣服又是半湿的,总感觉背后总是有股凉幽幽的感觉。

队伍持续缩短中,外面响起滑轮滚动的声音,一人匆忙地落在她身后,排得距离不远不近,微微喘气的呼吸在后面响起。

是一个男生,身高应该很高,他一排在阮玉后面,半个黑影把她给淹没了。

她盯着地上的投影好一会儿,修长挺拔,想着沉溺欣赏把冷意分散开来,忽地大力大力的凉风让她差点一个哆嗦。

阮玉忍了片刻,可后面扇风的人却越来越起劲。

阮玉侧身,嘴皮都要咬出牙齿印了,抬眸不耐烦地呵斥道,“同学,请你……”

住手二字在阮玉看清楚男生的装扮,以及长相,冷淡的眼神让她吞回了小肚子里。

最后吐出的是这样的话,“你……你手累不?”

论装怂她是认真的。

后面的顾紊:……?手累不?现在小女孩搭讪都这么莫名其妙的?

他瞬间放下了扯外套扇风的手,饶有兴致地看着阮玉。

目光从队伍前的刷证机器,放在前面又矮又瘦的背影。她圆圆小小的脑袋,上面扎了一个极其简单的马尾,尾尖湿了弯曲卷起,后背还湿了一块。

极其单薄的体桖,把里面的吊带背心印出了痕迹,瘦削的背影,脊背挺直成了一条线。微微颤抖的肩膀,若隐若现的画面,散发着少女特有的青涩吸引力。

顾紊打量的眼光在这一瞬间错开,握住行李箱手柄的手不由自主紧了紧。

他差不多明白了,原来她不是搭讪,而是衣服穿太少,又淋了雨,一来点门口的风就冷得打哆嗦。

犹豫了一会儿,顾紊从自己背包随便扯出了一件夏日外套,黑色白杠的防晒面料,他俯身要轻搭在女孩身上。

只见衣服还没碰着阮玉瘦弱的肩膀,她瞬间整个人退了好几步,直接走出了队伍的行列中,转身一脸惊恐的表情,乌黑清澈的眼睛里全是戒备。

阮玉挺讨厌别人的触碰,同性还好,异性心里本能的立刻涌出排斥的行为。所以,她躲避动作幅度过大,飘扬飞舞的发丝缠绕在了男生的手腕间。

阮玉这下慌了,胡乱地要扯出打节的头发,“你刚刚不会是要打我吧?”

顾紊:???我长这么吓人?之前在城北高中不是被安了校草的名头,这下他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现在怎么办,你手链夹我头发了,也……也快到我进站了!”

阮玉偏着头,眼睛还紧盯着进站的人,细长洁白的手指揪住一截头发,另一只手无处安放。

顾紊知道头发别进锁链里很疼,只好配合着她的动作,她偏头,他也跟着俯身,拉近距离,头发拉扯的直线距离终于弯曲了。

顾紊抬眸看了队伍,还有两三个人,自己上手把腕间的东西解开了。阮玉只感觉不时有冰凉的皮肤相碰,他的手和她一样泛着冷意。

中间停留了一小会儿,相抵的手指背变得温暖起来,阮玉没有一点反感的情绪,脸上只感觉越来越燥热。

“好了。”

“小同学,到你了。”

耳边传来善意的提醒,低沉的声音和夏日的冷气一般,疏离又淡漠,还不失礼貌温和。

阮玉嗯哼一声,拉着大大的行李箱就去刷证件,时间凝固了几十秒,她刷不过。她陷入了尴尬中,以为是自己操作有问题,重新来一次,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我来给你个示范,小同学,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顾紊一边说话,一边掠过阮玉开始了动作,他好看的眉眼微微上挑,整个人散发着特有的明媚,人群中的闪光点。

阮玉盯着他的操作,表面无话,内心是,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管我从哪来?

很快,阮玉看着某人自信的尾巴就嫣了,她淡色嘴唇仰起一抹浅浅的哂笑,“给个示范?”

顾紊:……

随后两人都退出了队伍,心照不宣地换了一只队,可还是原路返回。就这样累计了三次,工作人员实在看不下去,还是才忙过来喊喇叭,

“没取票的乘客,需要先去售票处取票……”

他们才如壶灌顶。

阮玉转身就出了门,站外是一片墨色,只有两边的工作区散发着暖黄色的灯光。漆黑的大操场,连个照明灯都没有。

她站在中间左顾右顾,晚风参杂着冷意,阮玉身体控制不住发抖。

回过神把头发间的手链取下,连带着一缕头发都扯断,握着的手由于发冷,骨头凸出,皮肤白里透着乌青。

举棋不定间,黑夜中窜出了一个高高的身影。阮玉一眼就抓住了,浓重的夜色里,他宛若信号灯塔。

指引着通往光的方向。

顾紊手臂间还挂着没送出去的外套,阮玉忽地就明白了。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人身后,又想到刚见到的第一印象。

潮气不良的打扮,冷淡杀气的眼神,妥妥的班里混混头样,却出乎意料的乐于助人。

这样一心二用的跟着,阮玉一头撞在了大个子身后,一声“哎哟”出声,突然停止脚步的人先说话了,

“你跟着我干嘛?不怕我打你了?”

顾澈转身垂眸看她,故意把语气放得凶神恶煞一点,其实早就知道她找不到东南西北。

跟着他,又不敢明晃晃的跟着他。

本来才有的好印象,这下又消散了很多,阮玉手扶着刚磕到的额头看他,一口否认,“没跟着你。”

只是找不到路而已。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有一股夏日甜筒的气息,温软舒服。

顾紊闻言挑眉,心里明白,可没有要拆穿她的意思,动手把手中的外套裹在了阮玉身上,“也是,看我一眼,就像兔子见了狼一样,你跟着的是信号灯。”

“那儿亮就往哪儿窜。”

阮玉本就刚站稳,被男生的手臂力气一带,裹挟着外套的她猛地站近了两三步。她眼睛骤然放大,与他咫尺之间的距离,刚才的吐息在彼此间萦绕。

阮玉:……

几秒之间的对视,阮玉先转身离开,手链都忘了要还给人家,拉着行李箱的手都变得红润起来。

“谢……谢……谢谢。”

阮玉话都结巴了,她没与异性没有过多接触,甚至一句话都不想说。

刚才的一个意外,对方笑着得眼睛仿佛会说话,不远处就是暖色的灯光,恰好上了一层温柔纱布,给她一种错觉。

他长得太好看,这么温柔看她,阮玉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为了遏制这别样的心思,她选择先逃跑。

晚风又吹来了一阵,顾紊目光追随着某人逃亡的背影,脸上仰起轻轻浅浅的笑容。

他没想到女生这么瘦,她靠近的时候,瘦弱玲珑的一圈,他单手就可以把人护住。

长着一张乖巧呆萌的圆脸,唇红齿白,古井无波的眼神让人沉溺,透露着一种迷幻和雾霭。杏眼尾尖有一颗红色的痣,微张的唇缝露出了兔牙似的门牙。

真是一只小兔子,顾紊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