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活 着
“你真的要用一百万换取一条命?”
“不惜一切代价。”
“好的,愿望收到。”
傍晚,风雨交加,一连下了三天的雨,使得路上已经有了一层积水。
现在是XX大学的晚自习时间,没有老师监督,大家各自进行各自的活动,交头接耳,声音嘈杂。
走廊漆黑一片,只有几间教室还亮着灯。
一个女生安静的与周围格格不入,她趴在离门最近的课桌上睡觉,似乎是睡得很熟,周围的声音丝毫影响不到她。
光看打扮,大部分人都会认为她是个不好接近的人:漂黄的头发刚好到耳下,耳环看起来劣质且形状怪异,甚至在还有些阴凉的秋末,她身上穿的是没有图案的黑色短袖。
她挠了挠被头发遮住的耳朵,按紧耳机,露出手上的几个造型夸张的戒指和覆盖半个手背的纹身,这样的打扮,很难让人产生好感。
晚上八点——
“可以回去了。”班长突然出声。大家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回寝,而那个女生一动不动,不过也没有人打算去叫醒她,只是关上灯,陆续离开了。
教学楼逐渐安静,只有雨打落在窗户上的声音,许久,女生终于舍得动动脑袋,撑起身子,长舒一口气。
还没等女生意识清醒,窗户唰的打开,风带着雨水拍打在女生脸上,女生皱皱眉,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
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女孩只是细致的在整理衣服,水滴声越来越靠近,女生回头,一张血盆大口冲向她……
晚上十二点——
“多加点洗衣液,我要是闻上去还有味……”女生坐在宽敞的沙发上,捣鼓着手机,看了厕所一眼,话还没说完。
“那必须,我肯定得给您洗干净!!”一个奇形怪状还冒着黑气的东西浮在半空,殷勤的回道。
女生没有再回复,起身回到房间,拿出身份证和户口本,躺在床上念叨出声。
“程上白,女,二十二岁,本地人,父母双全且有一个已经结婚搬出去的哥哥。”
“那…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女生陷入回忆。
她原叫沈缘,刚出生因为身体畸形被家里人丢弃在路边活活冻死,没活过一天就成鬼了,数到今天应该游荡了二十多年了。
沈缘什么都不懂,只能在世间到处乱窜,去看看活人家里是怎么生活的,模仿人类是她做鬼唯一的乐趣。
尽管有时候也会被活人家里的猫猫狗狗给撵出来,她倒是不害怕,只觉得吵闹。
直到有一天,她来到一户人家房顶,那家时不时传出的凄惨叫声,有点刺痛她的耳膜。
她靠近窗口,一个男人在疯狂的扇一个女人的耳光,女人已经无法动弹了,男人还是没有停止,沈缘见怪不怪,多的家庭是这样,男人打女人,女人打男人,父母打小孩,小孩打父母。
可这次好像有点严重,因为那个男人看女人已经没有生气以后,把酒瓶摔碎,又捅在了来劝架的女儿脸上,下了狠手。
沈缘眼见着那个女孩脸部皮肉脱落,血肉模糊,胸前的衣服被血浸湿,瘫倒在地的女孩想挣扎,可张嘴只能流出血液,发不出声音。
她死死拽着男人的裤脚,慢慢没了动静。
男人冷静下来后,又开了瓶酒,像是还有怒气,又对着二人尸体各自踹了一脚。
沈缘飘向女孩,女孩侧躺着,眼睛里蓄满了从耳朵流出的血液,面色青紫,嘴唇或许是因为疼痛而撕咬开裂,惨不忍睹。
突然就有点难过,沈缘没有看到过自己长大的样子,那时只是听抛弃她的人说自己是怪胎,她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能一直看着自己已经逐渐风干的尸体。
现如今,看着这个女孩开裂的嘴唇,她想到了她第一次见到自己尸体的场景,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产生。
“这孩子死了,才这么点大…”
发现她尸体的路人就是这么说的,她因此知道了什么是死亡。
她想摸摸女孩痛苦的脸,虽然她做不到。
猛地一阵眩晕,沈缘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她从地板爬起,这次的视角不是在房顶,而是在地面。
她下意识把自己撑起来,却发现周围非常熟悉。
是刚才那个女孩的家!她很奇怪,以往她从来不需要睡眠,一直都是保持直立状态飘行,这次居然可以躺了。
不对!
鼻腔里能闻到浓重的气味,是以前从来没闻过的!
她低下头,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堆血肉中间,胸前满是干涸的血液。
“唉?!”
她……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缘按照身体习惯站起身,看了看周围,只剩刚才那个死去的女人……
等等!
她跑到镜子前面,震惊了有五分钟。
不过她的接受度很高,倒是没在意这样的变化,毕竟她的魂都能在世间游荡这么久,其他的不足为奇。
她检查了下自己,发现伤口已经愈合,还能够触摸肉眼看到的所有东西,除了衣服上的血迹能证明她受过伤,肉体安然无恙。
一阵阴冷,她转过头,两团白雾模糊的飘在半空,形状不太清楚,但是沈缘的脑海里能清晰的展现出白雾的脸,是被残忍杀害的那对母女。
她们的嘴一张一合,发不出声音,但意外的是沈缘看出了女儿的口型:
请替我活下去。
“终于可以活在阳光下了 。”
这是在手刃男人后,沈缘以自己身份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学着人类报警,编造了醉鬼丈夫杀妻后畏罪自杀的故事,在周围人的同情声中,成为唯一的幸存者。
上白在警察来之前给了自己几刀,装作受害者,警察忙着叫人处理她的伤口,没在意她过于冷漠的表情。
如果不是看上白也受了伤,警察估计不会相信,为什么这个女孩可以在父母惨死以后这么冷静的报警,并且有条不紊的安排一切后事。
从那以后,上白每天都要在睡前看看自己的身份证,这是她成为人类的证明。
另外,自从有了这具身体,她发现自己的自愈能力很强,身体也变的很敏捷,除了皮肤有点惨白看着不太健康。
有时候她还能看见别的鬼魂游荡,甚至在很多次关了灯的夜晚,她还打走了几个想吓她的鬼。
上白很奇怪,明明以往的活人是看不到鬼魂的,为什么自己可以看的这么清楚,而且有的鬼她可以对话,有的说话她听不太清。
假期结束,如果不是她的手机群里有名字叫辅导员人发的开学班会通知,她还不知道自己是个学生。
上白也挺头疼,她才学会用手机,每天只知道出去溜达认路,哪有上学的概念。
悲惨的是她发现,家里吃的不多了,那个醉鬼男人把家里钱都拿出去喝酒了,她把钱数清楚才发现当生活费用一礼拜都勉强。
她也不是没想过赚钱,但是她压根儿没办法和活人正常交流太久,她要学的东西还多着,表现的太不同寻常,别人会把她当神经病。
每天等她饿了,她就会催眠自己:
“还是当鬼好,这次死了就是饿死鬼了……”
上白吃了些快放烂的剩菜,挠挠头入睡。
大二下学期开学,天气还很凉,上白穿着出去溜达在垃圾堆捡的黑色上衣,对着镜子左看右照,这个颜色让她很安心。
做人的第一步,努力社交,融入人群。
还好上白读的大学就在本地,坐个地铁就能到,偷摸研究两天,上白勉强找到了学校。
上午到了宿舍,她发现几个室友都已经来了,她整理了下衣服,对大家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我叫程上白,性别女,1999年出生,今年22岁,B型血,家在……”
沉默半晌,众人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无人应答。
上白不存在活人的情感,所以她也不觉得尴尬,她甚至以为自己迈出了一大步,随即转头收拾行李了。
其余人见她没其他反应也都各自做自己的事了。
上白走向桌子,发现上面有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鞋盒以及各种没见过的东西。
“请问这是你们的吗?”上白询问。
“不然是你的?你能用的起?”一个红发女生头也不抬的阴阳怪气。
“我的东西没地方放了,请你拿走。”上白看育儿书里说,对人说话要用请才有礼貌。
“放你那就是叫你收拾,才过个寒假就忘了?以前怎么收的现在就怎么收!”另一个长发女生站起来指着上白的脸嚷嚷。
上白没说话,踱了两步到桌子跟前,伸手一扫,东西全部掉在地上,完事还拍拍手,一手灰的感觉不太好。
没有想到上白会做出这种举动,几个人愣在原地,红头发女生连游戏都停了直接冲上来就要打上白。
“谁给你的胆子摔我的东西?!”
手还没挥到一半,上白直接对着她的脸来了一拳,门没关,红头发女生被甩出门,半天爬不起来。
门口路过的,以及上白室友都惊呆了,红头发女生还在地上哀嚎,反应过来的几个人赶忙去扶人,没敢说话,急忙去了医务室。
上白静静的收拾行李,等关上门,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粗气。
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刚才有一瞬间,上白脑海中有个声音一直在说杀了她,甚至连怎样折磨她的手段都想好了,以至于上白突然暴躁的给了她一拳。
她不清楚脑海里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回想起刚才两个女生怒气冲冲的模样,只归类为人类情绪容易失控。
不如做鬼自在。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她不会被别人当成坏人吧,电视上说打人犯法啊。
当天下午,辅导员把她喊到办公室。
“怎么有你这样的学生?!天天不学好,就知道打架!这次给你一个记过处分,你立马向她道歉,并且赔付医药费,不然下次就是开除!!”辅导员脸气的通红。
“我天天不学好?我的学习成绩很差吗?”上白有点疑惑。
辅导员被这句反问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因为上白虽然没什么朋友,但是成绩一直都是在中上。
趁着空隙,旁边站着的室友插话。
“你天天在寝室打扰我们学习,嫉妒我们有钱,现在还对我们使用暴力,谁知道你下次会不会杀了我们!!”
“是你们先要打我…”上白解释。
“够了!现在还不知悔改,你的室友还能害你?她们说你难道不是因为你妨碍到了她们??……”
后面说的什么上白已经听不下去了,似乎是原来的上白在波动她的情绪,她的身体一直在颤抖。
她在害怕?愤怒?上白不懂,只能用指甲掐住自己大腿,生怕再有什么过激行为。
回寝路上,几个人跟着上白,大声的嘲讽。
“某些人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等回去啊,有她好看!”
上白在观察学校环境,直接忽略了她们的话,毕竟她现在还听不太懂阴阳怪气的话。
几个人见她没反应,更是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路过大学生心理咨询中心,上白想起她在原主的手机通讯记录上看过这个地方,她在学校官网查了下,说是这个可以缓解情绪。
看到上白走进咨询中心,那几个人赶紧用手机拍照,发在了没有她的班级群里:
“这个女的去心理咨询了!她不是有病吧??”
“那你们得离她远点,她以前唯唯诺诺久了,搞不好就成疯子了!”
“对啊,上次我们几个就说了她几句,她还跑去厕所哭呢…”
“据说这女的还打人?胆儿真肥!”
“我看她就是没被打过,下次我叫上我几个兄弟,我看她还牛不牛…”
“唉,童哥,你明天继续叫她买早饭,她不是最听你的吗哈哈哈哈”
“可别说了,被这女的喜欢上真晦气,听说她爸妈都死了,谁知道是不是她干的…”
消息很快就过了99+,但上白一无所知。
虽然没在咨询中心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是她了解了一些心理状态。
记忆中的上白在学校里对谁都是笑脸相迎,或许是原生家庭的痛,让她产生了讨好型人格,卑微到被同学们随意谩骂,就连她有好感的男生使唤她,她也毫不在意。
她怕是还以为自己做的不够好,大家才不喜欢她,但是讨厌一个人,哪里需要理由呢。
回忆至此,上白叹了口气,好像活着也不比死了轻松。
那现在更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