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洪武三十一年。

北平郊外。

一户农家小院里,此时正准备着出殡的一应事宜。

门头上早些天就已升起了白灯笼。

虽是夏日,但也显示出一副萧瑟悲凉之感。

院子里,朱瑾披麻戴孝,满脸哀色。

“永伯,咱日子都好起来了,你咋就没了呢?”

朱瑾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一次醉酒后偶然跌倒,醒来就发现自己到了大明。

喝酒误事儿啊!

朱瑾和无奈。

一番记忆融合之后,他发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身上,原主人也叫朱瑾。

哎,倒也不用被迫改名了。

根据原主的记忆,穿越过来的前两年家里就遇上了家道中落,一夜之间可谓是家徒四壁。

自己的便宜老爹和大哥不忍这个家就此没落,三年前就外出经商去了。

家里除了老爹留下一处破旧小院和一名负责照看他的豁牙老仆以外,也就有几口粮食了。

朱瑾穿越过来以后傻儿子自然也不傻了,反而很是精明,这让老仆欣喜不已。

两人相依为命大半年。

后来靠着外出行商的老爹和大哥捎回来的钱财,重新买了处宅院,置办了一些田地,雇了几个仆人,加上自带宅家咸鱼系统,小日子倒也过得舒服。

就是这系统有点坑,要是不在家咸鱼十年的话就要回收全部咸鱼所得,这不扯呢吗?

不过朱瑾很喜欢,好好摸摸鱼溜溜鸟,娶个漂亮老婆不挺好的吗?

别说十年,二十年也行啊。

可这穿越刚到一年,这照顾自己的老仆就撒手人寰了。

永伯妻儿早年间都病故,对朱瑾那是视如己出。

朱瑾从永伯身上感受到了如同父亲般的关爱。

两人在便宜老爹寄银子回来之前也是吃了不少的苦,一年来悉心操办靠着田地日子才慢慢好了起来。

眼看着就要享福,突如其来的一场病让年老体弱的老仆离开了人世。

想起永伯生前对自己的种种照顾,朱瑾不由得悲从心生。

按照对待家中长辈的礼法为永伯置办了出殡事宜。

连自己便宜老爹差人带回来的信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大约知道老爹最近生意不顺,可能最近几天会回来。

“少爷,时辰到了!”年轻的伙计长青小心地提醒道。

“那,送永伯出去吧!”朱瑾长叹了口气,起身走向院子里。

此时。

不远处的乡间小道上,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领着一位有些跛脚的大胖子身着缟素,正漫无目的地走着。

中年男子眉宇间满是愁容,隐隐还有些怒色。

“父王,这允……皇上应该只是受了蒙骗,一时昏了头,您可莫要气坏了身子!”

看着朱棣一脸怒容,朱高炽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

“哼!”朱棣冷哼一声,“这黄口小儿,连俺进京给父皇奔丧都不允,竟然下旨让吾等均不得离开封地,简直岂有此理!”

朱高炽听朱棣直接骂朱允炆为黄口小儿也没敢纠正,生怕气头上的父亲迁怒于自己。

两人正是燕王朱棣和长子朱高炽。

此时恰逢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朱元璋驾崩,享年七十一。

朝廷第一时间以八百里加急向全天下发出讣告。

听到这个消息的各路藩王如遭雷击,纷纷启程准备入京奔丧。

朱棣自接到讣告,本是快马加鞭赶赴赴金陵奔丧,可中途却被朝廷敕令拦了回来,自己最终都没能得见自己父皇一面。

原因是皇太孙朱允炆,也就是如今的皇上竟追发一道圣旨,责令自己的叔叔们与本国哭临,不得入京。

给出的理由是先帝遗诏,不许诸王进京奔丧。

最后朱棣只得让自己儿子替自己前去京城,朱高炽这也才刚回来。

可这事儿还是令朱棣等王爷心底满是怒意,先帝遗诏?先帝遗诏又何必晚三日才发出来呢?这分明就是矫诏。

但碍于这是如今新朝皇帝,他们的好侄子朱允炆的意思。

如今早已不是自己老爹当家做主的时候了,形势比人强,实在是不容违抗。

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先捏着鼻子认了。

但心底总归是意难平啊。

试问这是哪一家的规矩,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自古以来,在父母生前尽孝,父母身后披麻戴孝为其送终乃是人伦至理。

可自己这侄子,刚刚登基就以如此手腕给了众多叔叔们一个下马威,只怕今后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了。

这也正是朱棣忧心的地方,今日心情实在烦闷,领着朱高炽散心来了。

两人心事重重,行至朱瑾小院门前,才发现这户人家里好像有人亡故。

“嗯?此处人家正好在出殡?也是家里长辈过世了?”

两人正张望两眼,就见一个相貌清秀,眼若星辰的少年披麻戴孝跨出门来。

旁边的农户见状,小声解释道:“这是咱这儿片的地主小朱老爷家,前几天家里的老仆去世了,又无亲无故,少年跟老仆感情深厚,情同父子,今日以子侄身份为老仆送终。”

“能遇到这样的东家,也算是永伯的福分呐!”

一旁的众人纷纷点头称善,对朱瑾是赞不绝口。

说着那人又看了朱棣和朱高炽一眼,这听说永伯可没什么亲人呐,这俩人这白衣素缟的……也是来奔丧的?

邻里七嘴八舌的一通解释,朱棣和朱高炽二人听了个七七八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

这不听还好,一听这话,朱棣顿时又想起了自己已故的父亲朱元璋。

原本已经压下的怒意顿时又蹭蹭的往上冒。

“就这普通地主家的娃子,都能为老仆养老送终,可谓是至仁至孝。”

“可俺那好侄儿,遍读四书五经,平日里的孝子贤孙,在父……父亲过世之后,竟然如此狠心!”

朱高炽见朱棣的火气又上来了,赶紧上去搀扶了一把,低声劝慰,“父亲息怒!这寻常人家怎比得,比得咱家,不一样的!”

旁边的乡汉见状,嗤笑一声,“这你们就错了,这小朱老爷可不仅仅是对这老仆好,对我们这些农户那也是极好的,比那些只会读书的大老爷可好太多了!”

“你们家世再好,我也敢说上一句,我们小朱老爷走到哪儿,也是一等一的好人,比那些摇头晃脑只知道“之乎者也”的大老爷们可靠谱。”

朱棣和朱高炽两人倒也没在意,只觉得这是一个对佃户极好的地主罢了,只是这孝心实在令人赞叹。

正准备转身离去,忽听得后方传来一声大喝:“老爹?大哥?”

两人也不觉得这是在叫他们,迈步就往前走。

没走出两步,衣襟就被人拽住了。

“老爹,大哥,咋就把这身衣服换上了?你们也知道永伯走了?”

两人这才回神,扭头看向身后,见自己的衣角被一个少年拉住,看模样正是方才那个地主家的少爷。

朱棣正想解释,还没开口就已经被朱瑾拽着朝出殡的队伍走去。

看着朱瑾眼角的泪光,想起自己前些天因为父皇去世也是如这少年一般悲痛不已,一时间也没能开得了口。

任由他拉着融进了出殡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