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出狱
李市井难以置信，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出狱了，当大牢里的狱吏报出了他的名字时，他一直在恍惚之中。
大赦天下，他自然是知道这个喜讯，只是他觉得自己杀人的罪行还无法达到大赦的要求，但是大赦名单里确实有他的名字，这让他犹如做梦般。
显德元年，大周第二位皇帝柴绍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赦天下。
非罪大恶极者，非叛国通敌者，皆可大赦，这可谓是皇恩浩荡，皆大喜欢的一次大赦。
李市井微微的眯了眯双眼，他一下子还没有适应这耀目的阳光。
虽然此时并没有到炎热的夏季时分，但是李市井依然觉得自己的双眼被那阳光刺得生痛，他觉得这阳光有一些过分的灼热。
下意识的伸手挡住了阳光，待适应之后，他这才将手从自己的眼前移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市井转过了身子向后面望去。
“莫回头！”一道带着警告并有善意的提醒响在他的耳边。
李市井有一些恍惚，“小子谢过二位官爷提醒”他怔了怔还是抱拳回应道。
“出了此大牢，就莫回头。”那声音依然不带任何感情回应道。
“小的知晓了。”李市井扬了扬双眉毕恭毕敬道。
“你知晓就好，速速离去，以后再勿生事。若非陛下新登大宝大赦天下，尔等又沾此福赐才能出狱，否则以你所犯之命案，哪里能轻易的善了。”
“是，是，是，小的谨记官爷教诲。”
李市井脸色肃然躬身说道。
他目光一瞥，“京兆府大牢”五个带着肃杀的古朴大字深深的烙在了他的脑底。
而那两名立在大牢门前的狱卒模样也被他强记住了，那是两张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脸庞，却也让他觉得无比的亲切。
有些话不必说太多，李市井自然是个明白人，他微微的一扭头正步向前踏去。
随后他的身影来到了一尊破旧不堪的石雕旁，他的目光开始变得犀利了起来，那石雕早已经失去了原来的模样，虽然破烂不堪，但是他还是感受到了一股威严气势从那石雕的身上流露而出。
“你再威风又能怎么样，现在还不是破落不堪了，你真以为你就是法了吗，你真的以为你可以镇住这世间的一切罪恶了吗。”
李市井突然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嘴里狠狠的向身旁的石雕轻斥道。
也许是不甘受凡夫之斥，也许是饱受风浸雨淋的时间太久了。
那石雕的身子突然“啪”的一声裂成了两半，而李市井也莫名的吓了一跳。
不过，李市井很快又镇定下来了，他向那狱牢大门外望去。
那些被放出的囚犯神情迥异，有的抬头望天，有的放声大哭，有的激动无比。
而他却是无比的淡然，仿佛他不是从牢狱中走出，而是从自己家中走出般。
心中好一阵鄙视，李市井抬腿便向前方迈去。
“市井哥，这里”，很快他便听到了一声高呼，他定睛望去，只见那大牢前方的人群之中有一名后生向他招手。
那是一名皮肤黝黑的少年后生，李市井也向那后生招了招手。
“春狗！”李市井向对方大声呼道，
此时，京兆府的天牢门那条街巷围满了人，他们或都是得到了大赦天下的消息，来到这天牢门前接自己的亲人，或是凑热闹。
从人群中挤了过去，李市井拍了拍那皮肤黝黑的后生说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其他兄弟呢？”
春狗迟疑了一下说道：“咱们还是回家再说吧。”
李市井心中隐隐感觉有一些不安，虽然在这京兆府的天牢里关了才一年时间，眼前的这帮兄弟只剩下春狗一人来接自己。
在牢中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大赦，等念到了他的名字时，他便联想着自己走出天牢时的情形，应该会有很多兄弟来接他回家。
可眼下，只有春狗一人，他心中不免有一些隐隐的不安。
“九斤和阿冬他们呢，他们不可能不会来吧？”李市井又问了一遍，而他得到的答案却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走吧。”李市井挥了挥手向对方说道。
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春狗带着他来到了一辆牛车旁，李市井不禁的一愣。
这辆牛车他可是认得，那是春狗的父亲拉那些大富人家排泄物的牛车。
只是今日这牛车上并没有太过浓郁的恶臭气息，让李市井稍稍好受一些，显然这牛车经过一番细致的清洗。
那老黄牛走得特别的慢，板车上的木质早已经破烂不堪，李市井就坐在老黄牛后面的板车上。
而前面的春狗则是默默不语，认真的指挥着那头老黄牛，行人从他们身旁经过，纷纷捏着自己的鼻子厌恶的避开。
皇都汴梁，天子之城，京兆府的天牢处于汴梁城东北方，而李市井的家就在这一片区。
那牛车虽然走得很慢，但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来到了一个巷口。
那巷口处有一个古老的牌匾，那牌匾上刻着三个已经被雨水侵蚀大字“灶儿巷”。
从灶儿巷的入口再缓缓进入巷子，那路面越来越窄，昨夜下了一场春雨，地面之上一片泥泞。
牛车一摇一晃的驶进了巷子里，此时巷子里一片寂静，偶尔有三两黄毛小儿相互追逐。
李市井不由得一阵感慨，灶儿巷还是那个灶儿巷。
虽然坐上龙椅的皇帝换了人，但是这里却还是一点也没有变，依然还是那个破烂贫穷的灶儿巷。
“市井哥，你先回家吧。”牛车驶到了一间破落的院子便停了下来，春狗向李市井低声说道。
“嗯”，
李市井跳下了牛车，然后抬脚迈上了几块青石垒成的台阶。
他推开了那已经形同虚设的木门。
来到了院落之中，他心里不由得升出了一阵酸楚，院内一片狼藉，地面积水污泥四处蔓延。
好在现在到了春季时分，这院落里的几棵树都泛出青嫩的枝叶，这才使得这个破落的院子里有了一丝生机。
他想起了一篇文章，我家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自家的院落里却有三棵枣树，这让他有一些欣慰。
破落的院子，房屋同样也是破落不堪。
李市井向屋子放眼望去，屋门上那对春联还在，只是春联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了。
木门上还有一层黛绿色的青苔，土质的墙面裂开了一条细细的裂痕，那土屋有一种摇摇欲坠的错觉。
李市井正欲进屋，
“市井哥，你等一下。”后面一个声音禁止了他的动作。
只见春狗端着一瓷盆跑了进来，
“出狱了要跨火盆的，表示大吉大利。”他一边说一边用火折子点了一些枯枝，然后郑重的放在了大院门内。
李市井有一些无奈，他只好照着春狗所说，重新来到了院门外，然后从那火盆上方迈了过去。
“今晚阿爹说了让你今晚来我家吃饭。”春狗将那火盆熄灭之后向李市井说道。
“嗯”，李市井点了点头，他还要将这屋子打扫一遍，这屋子已经荒废了一年之久，哪里还能住人了。
“九斤和阿冬他们……”，春狗只说了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我不会怪他们，人各有志，如果他们过得很好，我也不会找他们的麻烦。”李市井知道对方的意思，他释然的向对方说道。
“算了，不说他们了，你刚出狱，还有很多事要做，记得今晚来我家吃晚饭。”春狗端着火盆便离去。
“人心不古，应该说的就是这样吧，一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人，谁也不能做到一成不变。”望着春狗离去的背影，李市井不禁喃喃自语道。
“出来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了李市井的思绪，一名身着缁衣官服的中年男子缓缓的走进了李市井的视线中。
那是一名腰间悬着一柄长刀身着圆领缁衣长衫捕快打扮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双目如炯电，消瘦的面容里透出一股子干练劲气。
“黎叔，你怎么来了？”
李市井见到眼前这名中年男子不由得心中一紧，这种感觉就像是鼠见了猫般的感觉。
“今日值班正好轮到这片域，就顺便来看看。”那称为黎中年男子上前拍了拍李市井的肩膀和气的说道。
“你看这家里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就不请你进屋了。”李市井向对方摊了摊手尴尬的说道。
“无妨，就是来看看你小子而已，不错啊，在这京兆府天牢里呆了一年，都变得更白净了，看起来你在这牢里的也没有吃什么苦头。幸亏是这一次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否则你还不知道要在那天牢里呆多久。”
黎叔打量了李市井一会儿，然后打趣的说道。
“是啊，不过还是要谢黎叔搭救之恩。”李市井脸色一肃郑重说道。
“你小子与我客气什么，出来了就好好的，莫再要犯事了，新帝登基，我朝百废待兴，好男儿就该为国建功立业，将来你还是有机会的。”黎叔盯着李市井教诲道。
“黎说的极是，小子定当遵循黎叔教诲。”李市井恭恭敬敬的向对方行了一个大礼。
“好了，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有时间来我家里坐坐，黎叔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是世代在这汴梁城里做一个小小的捕快，帮你谋上一个正当差事还可以的。只是你啊，当初听黎叔一劝，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黎叔望着李市井，一副恨铁不成钢般的痛心疾首说道，语气里虽然有责意，但是却充斥着几丝关爱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