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胡曼霞又要死了。

自从醒来,她的双耳翻江倒海地发响,右侧太阳穴连着半张脸肿成了胖头鱼,她的脸颊不合常理地紧贴小腹,这个高挑的女人被打断了脊椎对折起来。虽然眼前是一片漆黑,但刺鼻的纸浆气味告诉她,她正在纸壳箱里。

呵,程东。以为把她打死了吗?

这不稀奇,结婚一年里,折凳、皮带、烟缸,甚至是扳手,只要他的那个姘头告状这些东西就成了胡曼霞的刑具。胡曼霞知道,程东和那个女人也知道,总有一天胡曼霞要死在老洋房的地下囚室里,谁让她知道得太多了。但在两个小时前,程东还没有那个胆量杀人。

奇怪,胡曼霞忽然觉得手心暖烘烘的。她没有力气去看,就算看也看不到,熟悉的湿冷气透过纸壳箱钻进骨缝,真可悲啊,即便被装进纸壳箱她也没能摆脱这间地下囚室。

为什么萧万海没有按计划来接应她?因为恨吗,他应该恨她。一个出轨的女人,一个抛弃儿子的母亲,一个卷走所有财物资助情夫的贼。谁都会趁机报复这样的前妻,不过萧万海是个好人,他不会。

那就是她唯一的闺蜜蔡丽丽骗了她。

此时,北区的一间平房里传来萧万海的咒骂声,“把酒给我!小兔崽子,你妈欺负我,你也欺负我。”

蔡丽丽一进门就闻到了扑鼻的酒气,地上横着两只空白酒瓶,豆豆怀里还抱着半瓶酒。

“萧大哥豆豆不让你喝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把脾气撒在他身上。”蔡丽丽接过酒瓶把豆豆揽在怀里,豆豆一言不发挣脱了。

萧万海连着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眼圈发红,眼白布满了红血丝,

“你见到曼霞了?她愿意回到我身边吗?只要她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胡曼霞当然愿意。三天前胡曼霞约蔡丽丽见面请她转达她的复婚请求。蔡丽丽当即就替萧万海答应了,但要求胡曼霞把程东保险柜里的钱带出来。

胡曼霞是轻浮放荡的人,也可以说是烂漫不羁的人,她立刻信了蔡丽丽,丝毫没有疑惑为什么蔡丽丽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甚至细致到知道程东有一个保险柜。

两人约定了逃跑时间,蔡丽丽却在关键时刻给程东打匿名电话报信。只有动了保险箱,视财如命的程东才会对胡曼霞痛下杀手。一切都在蔡丽丽的算计中。

蔡丽丽不敢看萧万海的眼睛,做出为难的样子,“她……她说让你忘了她,她跟那个男人的日子过得不错。俩人还准备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蔡丽丽的谎话彻底地击溃了萧万海,钢铁一般的汉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蔡丽丽试探着抱住萧万海,过去的十年里她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假借醉意去抱他,但每一次都被他推开。

她恨萧万海的专情,但又疯狂地爱他这一点。这一次,萧万海的头埋进了蔡丽丽的肩窝,粗糙厚实的双臂紧紧地箍着蔡丽丽的背,蔡丽丽也用力拥着萧万海喜极而泣,萧万海终于接纳她了!

她的笑容还来不及完全展开,身后传来了豆豆冷静的声音,“我妈在哪,带我见她。”蔡丽丽的脸从扭曲变成慈爱,答应了豆豆。

地下室里,胡曼霞耳朵里闹海般的隆隆声褪去,她本以为自己之前的苏醒是短暂的回光返照。没想到耳鸣褪去人的意识也清醒了许多。那股奇怪的暖意到处窜着,胡曼霞终于知道了那是一只老鼠。

随着一阵簌簌声,地下室的霉气扑面而来。这只老鼠在她视线可及的地方开了一个洞。

“胡曼霞你给我出来!亲儿子都不要了,你算什么母亲。”是蔡丽丽的声音,中间还夹着程东的咒骂:滚出去,这是我家。

“妈!”

豆豆!胡曼霞本能地想要站起,但身体已经不听摆布。她努力地喊了一嗓子,声音却是闷而沙哑的,甚至传不出这个纸壳箱。

“小兔崽子,你妈从来没在乎过你。她去做头发按摩了,你给我滚出去……”

“你骗人!妈你为什么不要我……”豆豆声嘶力竭的控诉时远、时近,甚至有那么几次已经到了地下囚室的门口。胡曼霞的心随着豆豆的声音起起伏伏。

如果豆豆能找到她,那她还有一线生的希望吧?不对,到时程东只会想办法灭口,豆豆还是离开好。胡曼霞停止了呼救,这一刻她终于是合格的母亲了。

吵闹声变成了扭打声,声音渐渐弱下来时,一个轻柔的脚步逼近了地下囚室。一道极窄的光立在黑暗中,胡曼霞从老鼠开的洞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为什么?”

胡曼霞用尽全身力气问蔡丽丽,但对方没有应答而是迅速闭门离开了。

没多久,一支简易的燃烧瓶扔进了老洋房。胡曼霞成了这场火灾的唯一死者。

……

二十年后,盛隆国际大厦。

“赫总,您猜得不错,76号确实有地下囚室,我们在那里提取的血迹与您有亲缘关系。”

萧赫的眼睛盯着空中不存在的一点,手指摩挲着一份旧档案和一张崭新的鉴定。

“他们说是我烧死了我母亲。”

姚兵不知道怎么接话,低头把另一份资料递了上去,“这是您要的程东的资料,目前他还有一个私生女在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