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Right by your side
天昏昏暗暗，还带着细雨，像被怪物湿润的舌头舔过。
李理斯早早坐在考场位置上，那是一个陈旧的教学楼，只有在安排考试的时候才会用得上。
她撑着头，看着门口，发着呆，等着一个个人像快进镜头一样陆续坐定。
突然怪物的触须轻点她的肩，把她从水汽和落灰中唤醒。
她转过头来，看到侧后方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孩子，左手捏着几只笔，右手夹着准考证在她眼睛前面晃着，“这是是第十七考场，同学你是不是坐错了？”
自己也是十七考场啊，难道是看错了？
她慌忙转头，从笔袋扯出便利贴，看了一眼上面的考场时间。
真的是走错了！
十七考场是明天的考试。今天考的是英语，自己的考场在六号，而不是十七号。
她马上起身让座，走得太急，还带歪了后面的桌子，只能低着头忙说了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时间点点滴滴流逝中，只有她一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讲台桌上的老师从未抬眼，也不关心下面发生了什么，只是说了一声，“距离开考还有5分钟，同学们赶快坐好。”
5分钟，李理斯十分后悔自己刚才还那么悠闲地坐着看窗外的风景，旦凡仔细一点，也不至于这样吧！
晕头转向的她，完全不知道往哪边走。
一层4个考场，这六考场到底是在上面还是下面，左边还是右边······
来不及多想，她像只无头苍蝇，只管先奔下楼，仿佛只要动了就来得及。
只能说，无头苍蝇真的会东倒西撞……
啪得一声，楼梯口，篮球飞出，笔袋散乱一地……
10年之后，李理斯唯一庆幸的事情是自己在遇见他的时候，只是笔袋被撞了一地，而不是将自己摔了个狗吃屎，或者屁股墩儿。
要怪还得怪这个教学楼，这个楼十分老旧，老旧到生了绣，因而这楼梯口的门只能开一半，转弯处便有了视觉盲区。
她跑得太急，笔袋还没来得及关，就正好撞到了一个比她还高上一个头的人。
撞飞的一瞬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仿佛在脑子里经历了一场宇宙的爆炸。
累了，毁灭吧……
她站着，看着地上的笔散落一地，东一只，西一只，面无表情……
和他相撞的人却不急不忙，捡了篮球以后，也帮她捡着笔往里放。
他笑着捡，右手还抓着篮球，好像撞到的不是他，狼狈的不是他。
“别急啊，怎么这么着急啊，同学你几号考场的呀。”
“6。”李理斯闷闷说道，好像多说一个字，眼泪就要流下来。
“哎，我也是，那你干嘛往下面跑啊？第六考场在上面呢。”
“走错了。”她看着低着头忙活的人，认命地蹲下来捡笔。
她用力地往笔袋里面塞，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
“轻点吧，笔袋都要撑坏了……而且这个只是摸底考，又没事儿。十五分钟以内都能进考场。”
对面的男孩似乎被这架势吓到，仿佛自己和笔袋感同身受，觉得有些痛了，小小声说道。
这不一样，开考后进考场和开考前进考场是不一样的。
对她来说，每次进考场，就像是进战场。
如果士兵在号角吹响之后才匆匆赶来，这场战争没开始，她就觉得自己输了。
她应该坐在考场上，静静听着老师说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再看着手表，确认一遍考试时间。
等待从前往后传的卷子和草稿纸，默默抚平它，把黑色水笔和自动铅笔还有橡皮小心翼翼地码好。
一整哨声吹响后，她在卷子上郑重写下姓名，仿佛一只箭划过长空，来宣告这场“战役”的开始。
李理斯收拾好了一切，把笔袋刷得拉了起来。
对面的男孩子撑着腿起了身，似乎有些麻了，走得有些慢。
李理斯嘟囔着，“快点走吧！”
说完她就后悔了，自己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她很奇怪，自己怎么对这个陌生人，情绪如此外露。哪怕是同班同学，平常自己也不会用这样命令的口吻对话。
前面的人，却也不生气，三格一步，跨着楼梯。
她也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拉着扶手，加紧了步子，跟在他后面。
他走几步，总是要回头看几眼，好像他是鸡妈妈，生怕弄丢了自己的小鸡。
她能感受到，他在等她。
她低头向前走，看到他用校服在腰上随意地扎着，下面的校服裤和自己的不一样，明显是改过的。
时代的校裤原本是极其肥大的，里面还有层烦人的网，很爱吸腿，如果不小心，就会被带出来，显得很邋遢。
他的裤子，裤腿收得很好，不是很宽，大概像是正常的牛仔裤。他还翻折了一寸的裤脚，可以猜到，应该是把网拆掉了。
真爱折腾，李理斯在心理默默想着。
总有这样一群人，乐意于改造校服，似乎宽松的裤脚和衣摆就可以彰显她们自由的灵魂。
很显然，她前面这位，也是“自由”爱好者了。
终于到了考场，她看着考场坐满了人，不过终于是到了！
那个男孩，把篮球放在门口，又把后背的书包换到前面，拿着东西。
李理斯排在他的后面，抱着笔袋等待着进去。
他低头掏着书包里的笔，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回头侧下身子小声说，“开心了吧？赶上了。”
与此同时，一阵急促地哨声传来，开始考试了！
李理斯脸蛋跑得红扑扑的，此刻被这突然的靠近，凝固了神色，脸更加红了，眼睛眨了眨，呆呆傻傻地点了点头。
原来，心跳真的会有停止的感觉。
还是说，这一次的跳动太强烈，持续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产生了停止的错觉。
她说不上来，判定这强烈的心跳，是因为紧张考试。
至少不能称之为心动。
“两个人还说什么小话呢？考试都开始了，还不进来！”
考场上一阵嬉笑。
前头的男孩，摸了摸自己的寸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书包拉链也不拉，就丢在了门口的桌子上。
他迈开长腿走进考场，看定自己的位子，转着笔，晃了过去。
李理斯跟在他的后头，手里捏着自己的笔袋，慌忙扫了一眼空位，轻轻坐下。
他6，李理斯14。
坐定时刻，不再有人抬头看着他们窃笑，只有无限的安静和紧促。
李理斯深吸了一口气，胸腔的心跳，像战场的鼓点，随着时间的流逝，没有半点沉静的意思，反而越加清晰有力。
她却来不及多想，疯狂地扫着题目，明明考试才刚刚开始，却紧迫得像倒计时。
“Right by your side”,李理斯看了看这个词组时，停下了笔，笑了笑。
“就在你身边\"，她昨晚背过。
right这个词真有意思，正确的，右边的。
一个词汇带着多种的意思，总会觉得比上直抒胸臆的词，多上一些别的意味。
无意间瞟到了右边，那个头发有些湿润，挂着细密的水珠的男孩枕着左手的手臂，只有一支笔在那边晃来晃去，似乎表示他还没有睡着。
像是突然醒过来一般，她收敛了笑意，接着做题。
突然，右边的男孩站了起来，她假装看右边的题目，将头转过去瞥了一眼。
只见男孩径直走向讲台，把试卷递给老师，老师左右翻看了一下，拦住他说：“作文还没写呢。”
“我还要训练呢。老师再见！”
还没等老师回答，他就窜出了考场。
李理斯竖着耳朵听着，把选项D顺着印刷的痕迹描画了一圈又一圈。
她偷偷抬头望向门口处，只有书包与腿的剪影，篮球旋转在阳光里一闪而过。
外面天不再昏昏暗暗，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下来，这个阳光不是炽热的光，而是将整个天空变成烟霞云彩。
李理斯检查了很多遍，无聊到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就像等待开场的哨声一样，她也必须等到结束的哨声响起，才愿意离开。
这次，也不例外。
她把后面传来的试卷往前递过去，然后开始，极其极其慢条斯理地整理笔袋。
老师们有个好习惯，他们从来不会收拾考场考生名单。
李理斯等着，一个个人陆续离开。
她伸了伸拦腰，看了看四下无人，只有外面还有一两个人路过。
深吸了一口气，才起身离开座位，走向讲台。
左手拿着笔袋，走到讲台前时，右手轻轻搭着桌面，盖在一张不过便利贴大小的名单上。
下一秒就将它塞在了校服的口袋里，就像是顺手一扶，一派气定神闲。
没想到有一天，她这个坚守考场秩序的好学生，竟然偷摸着干起来这事情。
瞻前顾后却又熟练至极，完成了她的完美“犯罪”。
晚上，李理斯洗漱过后，从床上爬了起来，从挂在椅子上的校服里拿出那张名单，盘腿坐在床上，轻轻抚平了那张纸。
在学校的时候，她一直不敢拿出来，甚至不敢碰。
直到回到了家，完成了一切，准备睡觉的时候。
她才容许自己不紧不慢地去看一眼那张纸。
0614李理斯
0606俞泽
原来，你叫俞泽啊。
她轻笑，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纸夹在了日记本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