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第1章 老天也会玩过头?
子夜是吉时,相传阴曹地府此时五门大开,去报道也不用排队。
倒霉好几年的白暮就死在此时。
晦暗霉潮的出租屋。
从墙上掉落下来的闹钟,镜面已经摔碎,好在是有年头的老货,身残志坚,秒针依旧嗒嗒跳动,直至到了十二点。
白暮的尸体横倒地面,额头汩汩流血,手里还握着筷子。
一碗只加了榨菜的白水挂面撒在地上。
房内各种杂物七零八落,散落于地。
那面贴满开锁、洗浴、按摩等小广告的房门,被掀碎了半截,炸裂的木屑击穿了窗户玻璃,还有几枚硬生生扎进墙壁。
现场宛若销烟过后的战场。
当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的时候,一抹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灰影从白暮身上缓缓腾起,如一团细风拨弄的雾,缓缓流淌。
灰影在月光中聚集,生出四肢头脸,正是白暮模样。
是为阴魂!
阴魂悬于白暮尸体上方,足不沾地,四顾茫然。
许久以后。
那张离开校门不久、还带有学生稚气的脸,渐渐有了神情,惊异、不可置信、恐慌、继而也有了一丝平静。
然后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操,这他妈怎么……”
白暮很懵。
按说自己家境微寒,年少丧父,母亲多病,毕业后工作不顺等等,此时正是该接受生活无情鞭挞、长期蹂躏的大好年纪,老天怎么为什么轻易让自己死呢。
命运弄人,直接就给弄死?
老天也会玩过头?
撇了撇嘴,白暮开始回忆自己是怎么死的,只是这缕阴魂有些懵懂,好久才把今天一天的事捋顺。
正常上班,正常被肥肉乱颤的领导刁难,正常无薪加班,正常回出租屋……
按部就班,并无不妥。
唯一不正常的好像就是草草下了碗白水挂面以后,听到一声隔壁传来的沉闷巨响,身体就被疾速掀飞了出去,脑袋触墙!
“哦,这是隔壁煤气罐爆炸炸到我了?”
城中村的出租屋,三教九流,鱼龙混杂,难免存在各种匪夷所思的安全隐患,火灾,煤气罐爆炸不算新鲜。
白暮觉得原因大概率如此,总不可能隔壁租客还有能造炸弹的操蛋货吧?
“死了?”
“就这么死了?”
只是已然身死,了解原因也于事无补。
痴痴地念叨了几句,像一抹阴影般的悬于半空的“阴魂”,垂目看了看那具清瘦而带着疲惫的尸身,那碗撒在地上的面条,长长叹了一口气。
“临死都没吃顿好的,你真是个苦_逼……”
自嘲地笑了笑,白暮反倒又有些解脱。
母亲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积劳成疾,看病治病欠了九万外债,靠着白暮微薄的工资,恐怕得猴年马月!
自己死于意外,应该能得到三四十万的赔偿,还了外债,尚有不少的盈余,也能让母亲改善以后的生活。
一命报答养育恩,或也值得。
白暮已无过多牵挂,只想再回去看看母亲。
“阴魂”灰影飘动,正欲出门,一个衣着朴素但很得体的中年人,抱着双臂在隔壁叹息。
这人名叫荀太清,也是出租屋租客,但与为生活奔波的租客截然不同,他本人极富神采,气质古雅,翩然出尘,宛若一颗淤泥中的遗世明珠,又像是上古名山走出来的得道高人。
说句不好听,荀太清住在这里,会让人有种绝世美人掉进窑子的痛惜扼腕之感。
荀太清平日深居简出,白暮也只是对他见面熟、打过招呼,谈不上相识,不过常常会想以荀太清这副大好皮囊、上佳卖相,傍上富婆绝对易如反掌,最不济也能搞搞诈-骗,绝对不必为“五斗米”操劳。
脸有时候真就能用来吃饭!
白暮瞥了一眼荀太清,准备离开。
这时候荀太清居然侧目盯上了白暮。
四目相对, 沉默须臾。
荀太清的表情变化非常鲜明,先是惋惜,然后又变为像是洞明世事般的释然。
仅仅只剩一缕“阴魂”的白暮惊诧道:“你居然能看见我?”
一句挺恐怖的话,但荀太清那张人到中年、尚且清秀典雅的脸庞,却没出现丝毫的恐惧。
他只是闭上狭长眼眸,轻轻点了点头,带着叹息道:“我这番劫难,果然连累了你,果然,定数不可逃。”
荀太清轻轻摇头,“人可夺天地造化,终不能凌驾于天意。”
白暮瞪眼道:“什么意思?是你家煤气罐炸了?你大爷!”
“阴魂”因白暮的愤怒,晕起一层微弱的蓝光,阴恻恻的。
荀太清依然平静,淡声道:“不是,另有缘由。”
白暮欺近到荀太清身旁,看着中年人俊秀的脸庞,怒色又胜了几分,破口道:“别他妈扯淡,既然你承认我是被你害死的,别管什么缘由,先把钱赔给我妈!赔少了,我天天缠着你!我妈……我妈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还没享过什么福……”
说到最后,白暮的神色暗淡了下来,如摇摇欲坠的烛火。
但身上那抹蓝光却越来越浓,黢黑的走廊因此多了几分刺骨凉意。
荀太清皱眉,脸上泛起歉意,却莫名的转了话茬道:“小白,我初见你时候就为你推演过,你阳寿不该止于二十二,虽然此年你会遭逢大劫,但却有吉星相伴,上夺造化,逢凶化吉。”
先前想过荀太清可以去搞诈骗,没想到真骗起来了。
骗人也就罢了,还骗鬼!?
白暮讥讽道:“你还会算卦?”
荀太清一本正经地更正道:“是推演。”
白暮摸着眉毛,讥讽之色更浓道:“,推演,没想到你还是个阴阳仙儿啊,你可别说你还能让我死而复生,搁这儿跟我玩呢,装犊子!”
荀太清并不生气,说道:“我也不是阴阳先生。”
“萨满?呵呵。”
“不是。”
“出马仙儿?”
“也不是,我是一名练气士。”
白暮被“练气士”三个字逗乐了,指着荀太清鼻子,又指了指自己,皮笑肉不笑道:“神话小说没少看呀姓荀的?你是练气士,我还是张三丰呢,我还是孙悟空呢。”
提到历史的传奇人物“张三丰”,这三个字让荀太清的神情凝滞了一下,然后也笑了起来道:“张三丰,三丰真人,说不来你肯定不会相信,好像是六百年前我曾在辽阳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赌过一盘棋,赢了他三两六钱银子,好久了。”
荀太清像是自说自话,根本没注意到白暮的神色变化。
等他说完,白暮才讪讪讥讽起来道:“网上有个段子,说我秦始皇,当年其实没有死,吃了长生不老药,现在苏醒了,急需两千块作为启动资金,等我开启了藏在骊山的宝藏,封你为帝国大良造,赏金万两。这段子是大叔你编的吧?”
然后又追加了两句,“还六百年前,姓荀的,吹牛咱也得有个限度。”
似乎在回思之中,神色还有些模糊的荀太清渐渐回过了神,看了看白暮,郑重其事道:“虽然我肉身已损,但让你死而复生也并不难,至于我说的话是真是假,很快就能见分晓。”
荀太清神色郑重,不像是信口开河,但他的一字一句仍然太过匪夷所思,白暮不敢轻信,说了句,“那就快点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