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深夜。

市殡仪馆里。

苏言戴上手套,准备工作。

他的职业叫入殓师,也叫殡仪馆技师,一个天天和死人打交道,专门为死人穿针引线的行业。

这些死者大都是死相极惨,什么溺死、车祸、跳楼、火烧、凶杀……

凡是能想到的样子,他都遇到过。

不过他干的就是这个,不但给这些死者拾掇好,还要送他们离开,因为这事关重要。

……

今天送来的这具尸体是跳楼死的,从20楼往下跳,摔在一楼的地板上,惨不忍睹。

连120都不用通知,警察直接通知殡仪馆去收的尸。

一个81岁的老太太,送来的时候,她的远房亲戚强烈要求要让她看起来像睡着一样。

有句行话叫“赊刀人、刽子手、哭丧下灵遍地走;二皮匠、守陵人、千盗兰花神调门。”

意思是古时候九种捞偏门的职业,寻常人会忌讳这些职业。

而二皮匠就是今日的入殓师,古时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宁为路边狗,不做二皮匠。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在古时候,人们宁愿去上街要饭,也不会做二皮匠这个行业。

做这活不光得心细,还得胆大,才能镇得住邪。

毕竟有些尸首是开膛破肚掉脑袋的,这横死冤死的人多了,难免会遇到一些没法解释的事情。

土生土长的老京城人都知道菜市口刑场在宣武门外,因为囚车经常从此门出入,所以宣武门又称死门。

从死门出来的犯人,要是有点地位和家底的,家属都会暗中给刽子手一些“送行”银子。

到了行刑那会儿,刽子手会吆喝一声:爷!今儿我伺候您走,也是吃的哪碗饭办的哪桩事,您放心走好。

使了银子,刽子手上的劲掌握得就非常准,采用“胸前挂印”的处决方式,断头不掉头,便于家人收尸,缝上头落个整尸下葬。

要是碰上家属没地位没银子的犯人,刽子手提刀斩首抬脚蹬尸,一刀下去头颅滚出去两米远,一句“送行”的客气话都没有。

只要被砍脑袋,甭管是有地位没地位,最后都要把尸体拾掇拾掇,让脑袋和身体在一起,拾掇尸体的事,就得找专门做这种活的二皮匠。

外面的人总以为二皮匠就是给死人化妆的,殊不知他们最大的工作量是给人体进行修复,包括但不限于面部。

例如今天这个坠楼身亡的死者,就算隔着白布都能想象到尸体是个什么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光化妆能把她躯体给还原吗?

这是不可能的。

苏言全副武装后,才开始干活,从消毒、沐浴、穿衣、梳头、整容,有一个相对完整的流程。

有时,遇上情况比较特殊的,他也会尽自己所能,让逝者们都能体体面面地走。

像眼前的这具尸体,逝者已经面目全非,给修复带来巨大的挑战,这不是简单给死者穿上寿衣就可以,还需要进行特殊处理。

死者不但全身骨骼尽碎,半个脑袋都摔裂,由于是重力加速度撞击在地板上,可以清楚的看见颅底,颅骨包括面部也是严重变形。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身上很多地方也需要修复。

为了能够恢复死者的原貌,苏言需要先用针线把被撕裂的地方缝合好,然后在伤口涂上塑形泥,最后用油彩化妆。

忙碌数个小时,终于将尸体恢复原貌。

在他高超的手艺下,死者已经看不到半点血肉模糊的样子,反倒像是睡着了一样。

干这门工作讲究一气呵成,最忌讳中途休息,不能干到一半,然后出去抽支烟上个厕所什么的,那可不行。

做完这一切后,苏言拿出一本册子,准备送走老太太。

册子上封面三个大字最显眼。

【生死簿】

同时还有一副对联。

上联:阳间三世,伤天害理皆由你。

下联:阴曹地府,古往今来放过谁。

翻开生死簿。

就看到死者的信息。

死者:张王氏。

殁年:八十一岁,生于……殁于……

‘殁于’主要用于形容没有终老的非正常死亡,也就是死于非命的那种。

因为老太太是跳楼而亡,所以不是享年,而是殁年。

这里面记录老太太从生到死的一生。

六十年前,老太太从乡下来到城里打工,认识她先生,相知相恋,爱情瓜熟蒂落,生了个大胖儿子。

但没想到这儿子却是个傻子,都快五十岁,智力就跟两三岁的孩童一样。

虽然是个傻子,可毕竟是从娘身上掉下的肉,夫妇俩细心抚养。

后来又生了个女儿,智力健全,聪明伶俐,女儿也疼傻哥哥,没想着外嫁。

对婚姻就只有一条要求,要男方入赘,因为她担心父母老了,自己又嫁人,就没人照顾傻哥哥。

如此有孝心的姑娘,在某天乘坐大巴车去上班时,大巴车却被司机开进湖里,没能救上来。

夫妇俩白发人送黑发人,收拾碎了一地的心,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傻儿子身上。

后来老先生因病去世,老太太又继续独自一人照顾她儿子。

可人会老,树会黄。

年纪越大,老太太就照顾得越吃力,送去疗养院又不放心。

想着自己年纪也大了,而且自身还有病,儿子智力欠缺,怕自己死后,没人照顾她儿子。

想方设法找来一瓶农药。

先给儿子换好新衣服,然后把农药倒在碗里,狠下心去哄儿子:“儿子,这是糖水,你快喝了吧。”

傻儿子自然不知道这不是什么糖水,双手接过来,见妈妈看着自己,又递回去,道:“妈,你喝。”

“妈不渴,妈要看着你喝。”

“哦。”

傻儿子双手捧碗,咕噜咕噜全部喝下去。

但这不是糖水,而是要人命的毒药。

傻儿子疼得满地打滚,一个劲地嚎叫:“妈,我好疼,我好疼!”

“疼一会儿就好,疼一会儿就好……”老太太嘴里反复念叨这句话。

不多时,傻儿子就停止挣扎,努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妈,我疼……”

然后就死了。

老太太再也绷不住,抱着儿子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费力将儿子的遗体搬到床上后,收拾好残局,老太太先是打电话自首。

说儿子是自己杀的,然后给娘家亲戚打去电话,让他们帮忙收尸等等。

安排好所有后事,乘坐电梯去到顶楼,巍巍颤颤爬过护栏,一跟头摔下来!

然后就到了这来。

有道是:

一本生死簿,善恶全记录。

善恶只在我,毁誉皆由人。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念是生一念是往,只得叹,世事无常。

随后,书上出现一道口。

这便是地府的入口。

一般来说,要从土地庙再进入黄泉路。

不过苏言的生死簿取代这一步。

但严格来说,城镇户口走城隍庙,农村户口走土地庙。

黄泉路上没老少,奈何桥上骨肉分。

过了黄泉路,还有望乡台,接着是恶狗岭,金鸡山等等。

如果要去看有没有家属烧的东西,得去供养阁,相当于蜂巢和驿站。

苏言掏出一个印章,在老太太的名上盖了一个大大的‘X’。

盖完章,她越走越远,身影也跟着变淡。

随后一张白纸出现。

最顶上的三个字特别显眼。

换魂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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