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祸乱之年、沙城之乱,两国交界之地、两行浩浩荡荡的队伍擦肩而过。
一行满身戎甲、满目戾气,手持兵戎此行生死难料,队伍之气声势壮大、浩浩荡荡。远远瞧上一眼便心生畏惧。
一行队伍十里红妆、锣鼓喧天、与那黑压压一片的军队形成巨大的对比。
送亲的队伍与出征的将士牵扯在一起,倒是不难想出缘由是何。
送亲轿撵中那位新娘听到轿外异响,竟不顾礼法将红盖头一把掀开弃在脚边。顺势掀开轿帘,霎时扑面而来的沙尘糊住了眼,下意识拂了拂灰尘。再瞧清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戎甲、身骑骏马的将士。只见他布巾遮面、双眉锦簇目露凶光。
随后拿起佩剑敲了敲轿框示意她将轿帘放下,可她偏偏不是个听话之人,偏将轿帘掀开微昂着小脸毫不示弱。
那将士眉头蹙的越发紧,奈何队伍行程不可耽误,只得作罢赶上队伍。她得了志将半个头伸出轿外细细瞧了瞧,还未尽兴便被跟着的丫鬟逼退了回来
“公主切不可失了礼数、怎还将红盖头取下,眼下马上要入京师了,耳目众多事事须得谨小慎微着。”
女子悻悻然落下轿帘,方才听快要入京师时心还是一揪,下意识揉搓着衣袖目光落在脚边的红盖头上出了神。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队伍便入了京师,一时间耳边呼啸而过的风沙声渐渐被耳畔的喧嚣人声覆盖。
送亲队伍停了脚步,她听见城门打开的声音,那耳畔的喧嚣声越发大了,肆虐的传入她耳中。此时队伍奏起喜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好生热闹。
可这些声音于她而言是恐惧由头,是令她从骨子里害怕的东西,连身子都不自觉地抖动。而后她从这片热闹喧嚣的声音中,清晰地听见城门紧闭的声音,那一刻她潸然泪下,深知城门一关、她便再也回不去自己的母国了。
骄撵骤停、她被嬷嬷接迎出骄,也不知走了过久,这头上戴着数十斤重、做工精细繁华的凤冠,里三层外三层的嫁衣绷紧了她的身子、每走一步、每喘一口气只觉被勒得生疼。
只能透过随步伐前行摆动的红盖头瞥见点东西。待走上阶梯时握着嬷嬷地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嬷嬷是老人了,知道她有些紧张害怕、便微微附近身子出言安慰道
“公主莫要紧张、待会儿进去只照着每日学着的做便是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停了脚步,至大殿口时有人将她的红盖头取下,她这才看清殿内此时已站了不少人,两侧文武百官身着华服候着,那大殿中央、金灿灿的龙椅宝座上坐着的便是当今陛下,瞧着倒好似与他父皇年岁相当,只见宫殿内传来宦官尖声高昂道
“宣南浔国公主林晚音觐见。”
陌生的地方听到她的名字、她稍稍一愣,随后嬷嬷领她入殿内,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去,脑中此刻一片空白、这些人的目光在她看来、犹如饿虎扑食般,欲将她生吞活剥了去。
嬷嬷领着她行大礼、她跪伏在地
“南浔之女林晚音觐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载、万寿无疆。”
“免礼、快起来叫朕仔细瞧瞧。”
沉重的凤冠霞帔差点让她这一跪便起不来了,险些殿前失仪。她被嬷嬷搀扶着起身、走近了两步微微昂着头。
她今年不过才十岁、脸上的稚气未散,这身喜服太过精致华贵、骄艳的红唇张扬的妆容与她这张稚气白嫩的脸格格不入。
她生在南方、南方水土养美人这样的话在她身上倒是体现出了,那样庸俗脂粉气的大红色在她身上也难掩江南水乡风情,引得陛下连连称赞
“你父皇与朕的往来书信中、字字句句炫及你容貌生的好、倾国倾城都不为过,朕原以为你父皇不过是爱屋及乌、自吹自捧,今日当面一瞧,你父皇竟无半句虚言,果真生的极好。”
“父皇疼爱晚音、言语稍有夸大之意,倒叫晚音无地自容了。”
林晚音羞涩地低下头、好在应对自如。
“此行山高路远、路程颇久想来你也累了,朕已命人在宫中修缮好了住所,与你在南浔时的住所一般无二,也稍稍慰藉你思乡之情。”
“晚音谢陛下隆恩。”
“朕特封南浔国之女林晚音为安浔郡主,已表两国交好之意,你日后便在北淮便好生住着、当与自己家一般就好!”
话音落众臣跪地俯首言道
“陛下隆恩、臣等恭贺安浔郡主。”
“林晚音谢陛下恩赐。”
离了殿嬷嬷便领着她回了住所,是个说偏不偏说热闹却也不热闹的地方,在这宫中倒也算是个好去处了,宫门匾额“舒虞园”三个烫金大字,她停在宫门前瞧了许久,舒虞二字倒很和她的心意。嬷嬷将宫门打开,扑面而来的花香味令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她觉得新奇,无论从摆设还是布局,确实与她在南浔的‘宛嫣园’一般无二,就连带来的贴身丫鬟都不禁感叹
“公主这儿还真与南浔别院一般无二呢!”
“郡主有所不知,此处是陛下亲自择选的,宫里这样静谧的别院少之又少,又与御花园、千鲤池相距不远的便唯有郡主这一处了。又怕郡主吃不惯北淮的膳食,寻了位会做南方菜的师傅,特设了个小厨房在宫里,这下郡主也不必日日等着御厨房送来,饿了吩咐小厨房就好。”
林晚音淡淡一笑、虽与亲人天各一方,但陛下所作确实慰藉了她
“陛下有心了,晚音不甚感激。”
嬷嬷笑脸相迎
“郡主带来的东西下人们已经打理得差不多了,就是有一事还须得问过郡主的意思。”
林晚音点了点头示意嬷嬷说
“按宫里的礼法、郡主宫中须配着八位丫鬟一个掌事姑姑,不知郡主意下如何?内务府好去安排。”
“在南浔时便没要太多人伺候,如今也只带了流莹一人过来,即是宫里的礼法晚音也不好推辞,贴身事物还是由流莹一人操持,我这别院不大、我又生性喜静要不得那样多人,望嬷嬷寻两三个手脚伶俐、性子沉稳的,平日里打扫打扫别院就好,其他的便不必了。”
嬷嬷领了命便离开了。
奔波了数月、天南地北的路程让她的心早已麻木,一路上哭过闹过,真正到这时竟平静的吓人。
流莹替她更衣、卸下这满身枷锁时重重长长地呼了口气,还未缓过劲来各宫娘娘、小主,宫外各路大臣派人送来的贺礼便将她这不大不小的院落几近摆满,这‘舒虞园’的门槛都要被这一波一波送礼的人踏平了。
她自然得一一应付了,这才刚入宫便搪塞过去的话,免得又落的一个初入宫门嚣张跋扈的罪名了。
一整个午后她陪着笑脸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这笑意都要僵在脸上了,浑身都透着疲惫。若此时给她一块干净地、只怕是她倒头就能睡着。
好容易送走了最后一位、她刚准备叫流莹关宫门这会儿嬷嬷领着三位侍婢走了过来。
嬷嬷瞧着满屋子的贺礼自然恭贺着
“郡主好福气、这样大的阵仗奴婢竟从未见过。”
“叫嬷嬷见笑了。”
“这是内务府给郡主挑选的三位丫鬟,还不快见过你们的主子!”
“奴婢见过安浔郡主!”
林晚音淡淡嗯了一声唤她们起来
“都唤得什么名字?”
林晚音顺势瞧过去
“奴婢慧心”
“奴婢慧兰”
“奴婢慧洁”
林晚音点了点头、嬷嬷便带着笑意解释道
“奴婢特地挑了几位年纪尚轻、平日少言寡语的来,她们虽年轻手脚倒勤快,不会冲撞了郡主的。”
“嬷嬷有心了、流莹赏!”
林晚音自然懂得宫里做人做事,自幼耳濡目染的事真落到她身上、也能应对自如。嬷嬷领了赏钱喜笑颜开
“那谢谢郡主厚待,那奴婢就不打扰了,告退!”
林晚音命她们关了宫门,瞧见这满院子贺礼瞧着头疼吩咐流莹
“正好你带着她们理理,告知一下规矩,这些东西平日里能用着的便留下、用不着的记好数收到库房里头,今日送礼的名单你可记好了?”
流莹点了点头应声答道
“都记着的、方才吩咐小厨房做了些软羹酪,公主吃些再歇息吧!”
林晚音摇了摇头、此刻疲惫不堪
“罢了、没什么胃口,我歇会儿、等我醒了把我平日里常喝的茶备好就行!”
林晚音回了里屋、躺了没一会儿便入了梦乡~
她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
梦到自己依旧在父皇母后身边、承欢膝下
梦到自己及笄寻得一心上人、过那神仙眷侣的日子
梦到自己两鬓斑白、弥留之际仿佛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南浔
再醒来时已是后半夜了,她眼角含泪、软枕湿了大片,惊醒的声音惊扰了一旁伺候的流莹。
这样的场景她见怪不怪了,倒了盏茶将她搀扶起身安慰道
“公主可是又梦魇了?”
林晚音端茶的手颤抖着、眼角含着的泪落下泣不成声
“流莹…我又梦到了…梦到了父皇说这是无上荣耀…可这无上荣耀…压的我…压的我喘不来气,没有人…没有人在乎我的想法,没人在乎……”
林晚音越说越激动、流莹只得将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安慰。
许久林晚音安静下来、命流莹将窗打开,瞧着窗外明月高悬不禁冷笑出声道
“你瞧…我只不过是从一座宫墙不远万里…奔赴另一座宫墙罢了,这四四方方的天,难道要困我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