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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玄安事变
玄安道,边境重镇,佣兵十万。
此时早已宵禁,路人都已被巡逻的士卒替代,领队手中举着的火把将本就暗沉的甲胄映的更加暗沉,长矛却散发寒光。
玄安道的统领住宿和议事的地方都在太守府,这里已经没有太守了,几个重镇的太守都被先帝任命的将军替代了,玄安现任统领就是先帝任命的霍劫。
太守府今日的烛火比往日暗了一些,里面站满了身穿甲胄的士卒,他们都是霍劫信的过的人,大多都是百夫长一类的人。
他们此时聚集在此只为一件事,造反。
朝中已经有人向他们施压,霍劫本不愿造反,但无奈那位大人威压过大,他迫不得已。
他们头顶的房梁上吊着一具尸体,那是监军何邈,他是由现在的皇帝任命的玄安监军,刚才被一剑刺穿喉咙悬吊于这房梁上。
“清君侧!”霍劫拔出佩剑声嘶力竭的喊,长剑在烛光下散发着寒光。
太守府的烛火仿佛又明亮了起来,像往常一样。
“边关八百里加急!”翻身下马的士兵穿着厚厚的甲胄,手中举着一卷竹简朝宫城急促的跑去。
守门的禁卫见是边关加急就没有阻拦,如若是其他时候有人敢这样闯进皇城他们早就被拦腰斩断于此,但入皇城者都得卸下武器,这是规定,他们还是除去了来者的佩剑。
已经几十年没有边关加急送往皇城,目睹这一幕的人心里都知道发生的事情不简单,但他们却都相信皇帝能平息这次事件。
“陛下,玄安道统领霍劫率十万精兵造反!”闯入大殿的士兵跪倒在地将竹简呈给了
此时早朝方才结束,历代珏帝都会在结束后去到天盛殿,这是他们一天中办公的地方,一日工作结束后此殿也是回寝宫最近的殿。
大珏的皇帝站在珠帘之后一言不发,他接过竹简草草看完就放在桌案上,许久之后他说:“霍劫造反……用意何在?”
皇帝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站着身穿黑色长衫的男子身上,男子身形消瘦却将长衫撑了起来,显的十分合身。
男子并未目视皇帝,察觉到皇帝的目光后男子向右迈出一步站在士卒身边微微欠身,答到:“仅一重镇造反,手握十万精兵,但仅此而已,难成气候。”
“为何这么肯定?”珏帝的声音透过珠帘传来,语气里没有一丝惊讶或疑问,即便这句话本身是提问。
“霍劫造反,四下无人响应,边境几个重镇即可镇压。”男子说道,“但,此次事变必然有因。”
因是什么他知道,他也知道皇帝必然知道,但他想知道皇帝陛下的处理办法是什么,会借这件事去处理朝中的一些问题吗。
“霍劫起兵的理由是清君侧,我……”皇帝愣了一下,快一年了他还没有习惯用“朕”这个字来代称自己,但这个停顿只是片刻,随后他又说:“朕的身旁有什么需要他来清理的吗?派系之间的斗争需要他一个藩镇统领来管吗?”
历朝历代,派系斗争是最难解决的,其中关系错综复杂,利益牵扯也极大,所以处理这类斗争也是历朝历代最不愿意的,换句话说,是最难下手的,如果硬要解决,代价太大。
当前朝廷就有三派,前朝遗老为一派,他们来自于各机构,有谏官,有御史,然后便是当前老丞相为首的派系,他在朝中还有一些同僚,最后一派就是以太尉为首军部的人。
几代珏帝没有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如今问题就落在了现任珏帝身上。
“先生有对策吗?”皇帝问。
“微臣只是谏官,无权,更没有理由处理这样的事,三公来处理此事更为合适。”
“先生没有选队站,前朝遗老没能劝动您,御史大夫他们也没能劝动您,朝堂之上,中立很难,朕听说,同为谏官的孙为庆早就站在御史大夫他们那列了。”皇帝说道。
士卒不知所措的在原地等候皇帝的旨意。
皇帝拿着一块虎符递给了陪侍,陪侍又下来给了士卒,这是一块整体黑色又带有很些许杂质的虎符,是皇帝专门给军部的人调动五个以下边境重镇用的,专属于皇帝的是暗金色的虎符,可以调动所有重镇。
“朕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但朕处理的方法绝不同于先帝,先帝对于此事必然是问斩,但朕要听霍劫自己说,不要去看那些呈上来的卷宗,草草几句话就将此事盖棺定论。”皇帝说。
皇帝平息叛乱后不会立即问斩霍劫,霍劫大概率会被押送回国都由皇帝亲自审问,但霍劫能活着到国都还是一个问题。
“如果到时候朝中太多人提出异议,那朕就亲自去玄安审问。”皇帝补充道,这是他对这个问题最后的补充,“你去吧。”
士卒领命退了下去。
“微臣也先告退了陛下。”男子说。
“林含先生,”皇帝喊了他的名字,仍不忘加上先生二字,“御史大夫引荐您为谏官,他们必然希望您站他们一派,您果真不站队吗?”
林含明白皇帝这句话的意思,他回答道:“谏官一职,本就不应该和派系斗争间扯上关系。”
“好,朕明白了。”皇帝说,他知道林含没有站队,林含也不是唯一没有站队的谏官,前朝遗老尚且有人选择中立,何况林含一个经九品中正踏入仕途的新晋官僚。
玄安道此时已经进入全面戒备状态,全军上下都知道平息他们叛乱的军队最多不到一个月就会陈兵于此。
从一开始造反他们就知道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行动,古人常说天时地利人和才可成事,他们一样不占。
天时,帝国的统治没有出现危机;地利,玄安道虽说易守难攻,但物资奇缺,平日里他们都靠其他地方的补助;人和,十万精兵在众多边境重镇中确实排第一,然而士卒里面又有多少是真正愿意造反?
“其他藩镇动向如何?”霍劫站在沙盘前问到,沙盘内是玄安道附近的地形缩略图。
“都是按兵不动。”下属回答道。
离他们提出清君侧的口号至今才不到七日,其他藩镇虽知道玄安事变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天下之事无大小皆决于上,何况是兵变这样的大事,但他们都知道上的旨意不日就到,现在要做的就是盯死玄安道。
霍劫来回踱步,最后将右手置于腰间佩剑上,缓缓的说:“向北突破,打出一条和外界接触的道路。”
说完他走到巨幅的地形图前,这是玄安道以北的地形图,只有主要道路和藩镇以及山川河流。
霍劫指着最上端的一条河,孤漠河,帝国境内最北的河流,这条河以北都是异族的领土。
霍劫知道,整个太守府的人都知道,无论造不造反他们都会死,那位大人说只要造反无论如何会给他们一条活路,这句话完全是把霍劫当稚子来骗,不论皇帝陛下会如何处置自己,单是派系间的斗争就会把自己推出去送死,示好也罢,交恶也罢,他们这批人都活不了,谁让他们是先帝留下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这条决策做出来之前他们所有的物资都已经在外了,老百姓指指点点,骂他们违背皇恩,应当砍头。士卒们听到后与百姓起了冲突,甚至拔剑伤了他们,霍劫知道后将那些士兵关了禁闭,然后又给受伤的百姓赔礼道歉。
宵禁后霍劫又去看望那些被他关禁闭的士卒,又给他们赔礼道歉,然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去劝,士卒当然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保证不会再犯。
霍劫作为前朝任命的藩镇统领本身就老了,这次事情让他看起来更老了,鬓间白发也比以往多了很多。
“陛下啊,非臣不忠,十万精兵臣会一个不少的还于朝廷,然后臣就去北地过完此生。”霍劫心想,妻儿他早早派人送走了,那时朝中的威压尚未到来。
他没有预见未来的能力,自然不知道自己连漠北河边的风声都听不到,他还是会死在珏的境内,南人怎会死在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