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陆小七是在一阵啃噬的痛感中醒来的,她一睁眼,就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男娃,像只小狼崽般,正抱着她的小臂狠狠啃咬,他的乳牙不算锋利,但用的力气足够大,一副不从陆小七身上撕下一层皮不罢休的样子。

陆小七一度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因为她现在的身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想要抬手都没力气,可如果是噩梦的话,这梦也太过真实,疼痛感一点都不作假,让一向怕疼的她都疼出了眼泪。

终于,在小男娃将她咬出血的瞬间,她爆发了所有力量,将小男娃从自己身上甩了出去。

小男娃摔了个狗吃屎,愣了几秒,哇哇大哭起来,但很明显他也没什么多余的力气,哭起来声音沙哑,上气不接下气,让陆小七怀疑他随时都会厥过去。

不过陆小七自己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甩了那么一下,将小男孩甩开了没错,但也将自己甩脱力了,全身的关节都在打颤,眼前阵阵发黑,胸腔像老风箱一样剧烈起伏,只有依靠大口大口的呼吸才勉强保持住清醒。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走马灯似的浮现出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或者说,不属于她,但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叫陆小七,所生活的环境与历史上的古代很像,但这个朝代不曾在历史上出现过,就像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空间,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被称作“大河王朝”的国家刚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南方自立春起,连续下了两个月的暴雨,水位线不断上涨,旧式的河堤无法承受这样的负荷,洪水悄无声息地毁掉了一座又一座城镇,许多没来得及做准备的百姓眼睁睁看着汹涌的水流将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淹没,水性好些的勉强保住一条命,水性差些的早就化作了鱼儿们的养料。

陆小七一家属于水性差但运气好的,一家人在落水的瞬间抓住了被水冲过来的浮木,靠着浮木一路漂到了北边。

跟陆小七一家有同样遭遇的人家不算少,他们虽然保住了性命,但辛辛苦苦积攒了半辈子的家当全没了,一路艰辛,饿了啃身下的树皮,渴了饮浑浊的河水,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了双重折磨。

双脚重新踏实地面之后,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崩溃了,抓起泥土就往嘴里塞,一直到肚子被重重的泥土撑破还保持着进食的姿势,还有一些人,则重蹈了“易子而食”的人间惨象。

陆小七也属于被“易子而食”的一员,但她实在是太瘦了,一看就只有一把骨头,根本没人愿意跟她爹娘“易子”,虽然暂时保住了一条命,但原主还是受到了深深的打击,惊怒之下,一口气没提上来,去了西天。

......

回顾完原主的记忆,陆小七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还好原主已经看不见现在的状况,不然估计她死了都不瞑目,因为陆小七被“易子而食”大军嫌弃后,她的家人已经决定简单粗暴的直接“食”她。

刚刚抱着陆小七的手臂用力啃的小男娃,正是陆小七的亲生弟弟陆石头。

陆石头扯着嗓子哭了一阵,似乎也知道这样太累,收了眼泪,瘪着嘴,恶狠狠地指着陆小七道:“爹!娘!我要吃姐姐肉!我要吃姐姐肉!”

陆小七回过头看向原主的爹娘陆大虫和李氏,本以为他们至少会纠结一阵子,没想到李氏在听到陆石头的要求后,半点没犹豫地扑向了陆小七,抓起她的胳膊往后扭,神色疯狂地招呼道:“他爹,石头,都来吃啊,再不吃就饿死了,都到这里了,我们不能饿死......”

说完,她率先低下头,一口咬在陆小七的后脖颈上。

陆小七吃痛,但她不敢随便发力,因为这具身体很明显已经亏空到了极致,她要是随便发力的话,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跟原主一起去西天。

她只能想办法靠发声拖延时间:“娘,我是您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啊,虎毒尚且不食子,您放过我吧,我们再往前走走,说不定进了城有人愿意施舍我们些吃的......”

李氏将牙根咬麻了也没能从陆小七后颈上咬下一块肉来,她松开嘴,往外吐了口唾沫,脸色阴沉地道:“畜牲知道什么?用你一个人的命能换三个人的命,你就老实待着吧,反正以后你嫁出去了也不过是便宜了外人,现在就当是你提前给爹娘尽孝了!我们吃饱了才有力气进城找活干,不然还是死路一条!”

陆小七忍着疼痛导致的生理性泪水,求救性地看向陆大虫:“爹,您脚下的鞋还是女儿做的,您不要吃女儿好不好?我们再坚持一会,等进了城就好了,我们一家人都活着不好吗?”

陆大虫是个长相憨厚性格沉闷的农家汉子,他紧紧抿着唇,目光落在地上不肯看陆小七,自顾自道:“牙齿咬不开,找块尖石头割吧......”

见他的目光游移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不远处的一块三角形石头上,陆小七真有点急了。

人在极度饥饿下会失去理智,陷在自己的世界中,她说再多也不过是让自己死得慢一点,没办法解决最根本的问题,可她现在的力气完全不足以支撑她逃离现在的状况,要想活命,只能向他人求救了。

她抬起头,努力睁大眼睛往周围扫视。

四周零零散散或站着,或坐着,或半躺着与他们一样饿得皮包骨头的流民,已经成功“易子”的家庭生起了火,准备大餐一顿,还没有找到下一顿食物的人明显要焦虑不少,目光频频往生了火的人家瞟,神色不定,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

在这如同人间炼狱般的环境中,一辆全黑色的马车突兀地出现,如幽灵般自流民中穿行而过。

饿极了的流民反应速度要慢一点,等马车走到半路才大梦初醒般冲过去,嘴里哭嚎道:“大人,大人给我们点吃的吧,我们要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