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萧冠穿越后第一次被羞辱了,那是一份天价彩礼。

“一百两白银,金银首饰二套,绸缎十匹,马车一部,萧老弟可都备好了?”

傅义堂说出聘礼时语气极为冷漠,他是临南城近几年名声远扬的富人,崛起之快让人咋舌。

萧经山难以置信的抠了抠耳朵,嗓子极为干涩的说道:“这些聘礼是当年就定下的?”

听到这笔天文数字,萧经山心肝一颤,就算他们家十年不吃不喝,想要凑足这笔彩礼也是痴心妄想。

萧经山是萧冠的二叔,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傅义堂面露沉重,故作为难的说道:“傅某在临南还算有些虚名,儿女婚嫁办的不够隆重,傅家颜面何存?”

他眼神复杂的打量着萧家二人,除了一丝轻蔑,还带着许多模糊的情绪,特别是望向萧冠的目光,似乎穿透到很远的过去。

萧冠不甘示弱的望了过去,心里暗骂:“死胖子,肥猪大开口。”

傅义堂瞬间变得面无表情,目光眺望大门,手里玩起两个玉化的文玩核桃。

他肥胖的身躯塞满了主座的圆椅,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名贵的暗蓝色绸衫,腰间系有一块四方大玉佩,嘴角边有一道非常显眼的凹疤。

与傅义堂相比,二叔萧经山显的极为寒酸,身穿灰黑布衣窄衫,腰间和四肢用灰色布带紧紧缠绕,来之前已经十分认真的整理过,却还是显得有些凌乱。

脚下是一双饱经风霜的黑靴,破损的鞋底纳过多次,边缘处的针线密密麻麻,左边坡脚的靴子比右边的更残旧一些。

他的长胡子昨天刚刮,现在看起来还是青青一片,锋利的刮胡刀在他脸上留下几道小伤口。

此时的傅家随便拎出一个下人奴仆,都比萧家叔侄二人更加体面。

两家门不当户不对,按照当下的情形来看,那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大哥既已定下娃娃亲,就是卖宅卖地,举家借债,萧某也在所不惜。”萧经山紧咬牙关,破釜沉舟的说道。

萧冠暗叹一声,封建父母包办婚姻,坑娃都不带通志的,还顺带坑弟的。

莫名其妙的亲事,在出生前已经定下,难怪抠脑壳搜罗所有的记忆,愣是没有半点印象。

“萧老弟在南外城的宅子不会超过五十两,变卖以后家中妻儿如何安置?小女若是真的嫁过去,莫非要流落街头?”傅义堂捏住文玩核桃,严肃的说道:“小女年纪也不小了,拖得越久,对她的闺阁声誉损害越大。”

萧二叔脸上青白交替,数次张口,说不出只言片语。

厅堂内陷入一片寂静……

萧冠内心五味杂陈,这样的情形他再熟悉不过了,前世看过许多相亲节目和场面,拒绝的理由千奇百怪。

这还算是正常的!

他也相亲过许多次,毫无例外,都是以失败而告终,还常常被人羞辱。

无外乎就是房、工作、学历、身高、户口……

甚至还有些让人哭笑不得的理由,不看韩剧、不逛夜店、游戏不在一个阵营等等。

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太贫穷了,就算被羞辱也只能默默的忍受罢了。

来到这一世,再次亲身体验,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感慨和难过。

不管在哪个世代,世俗的颜色并未改变。

更甚者,他对女方的信息一无所知,与一个陌生人过一辈子,对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现代人来说,内心是极为抗拒的。

所谓抗拒从严,跟随从宽。

真理就藏在二叔的铁拳下,二叔用他真心诚意的武力邀请,感动了萧冠,让他变成一个威武不能屈的穿越者。

悲哀的萧冠,想起电视上其他的穿越者,就算不是酒池肉林,那也是灯红酒绿,他凭什么上场就是屈辱的结亲模式?

还没展开的潇洒生活,难道要葬送在这里了?

活的潇洒,对一个曾经是九九六的工作人员来说,就是奢侈品。

曾经玩命的工作、拼命的赚钱,除了要改善生活,还要证明自己并不是那些美女口中所谓的废物一个!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仔细观察傅家的大厅,厅堂中央上方挂着草书匾额,写的是‘招财纳福’四个字,下方两边挂着一副大气磅礴的对联,对联中间是一幅极大的山水字画。

他的心思停留在山水画上面,眼神中有金光闪烁,这幅山水画如果能够拿回前世,应该可以直接躺平了,何必苦苦相亲被人嘲讽。

厅堂内摆放的是清一色的梨花木桌椅,精美的圆形透雕靠椅,优美的弧形雕花茶几,价值不菲。

桌椅的做工极为细腻,磨砂的非常有质感,再涂上一层精致不含甲醇的木漆,触手温滑如玉,光芒照射在上面,散发出马内的味道。

透过光芒,尘埃在空中缓缓游荡,他的思绪随着尘埃越飘越远。

前世慢慢浮现……

他是一个刚刚得过销售冠军的苦逼业务员。

夏天顶着烈日,冬天迎着寒雨,一年三百六十七个无休工作日。

白天拜访客户,冷嘲热讽是家常便饭,晚上电话联系客户,被喷的狗血淋头也是常事,每一个眼圈发黑的深夜,总要输入着让人呕吐的总结表格。

脑热腹泻可以用加班来治疗,头晕目眩可以用订单来治疗,一日三餐,经常是面面俱到,吃的整个人都像面条一样软绵绵。

就在三个月以前的某个深夜里,眼前的表格突然变得模糊起来,整个脑袋天旋地转,眼睛一闭,黑暗淹没了整个世界。

他永远的睡在了工作岗位上,或许应该叫猝死更为合适一些,福报员工的悲惨归宿。

再次醒来时,很多记忆不受控制的强行插入大脑,而且还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样子。

等到适应以后,才发现他已经来到古代,竟是历史上并没有的古国,它叫大崇国。

此时他居住在一个叫临南府的城里,临南府在大崇国的南边,周边丘陵成群,树林茂密。

这里风和光暖,树木长势极快,造就临南的纸业异常发达。

此时所在的傅家,就是以纸业起家的。

萧冠原本的记忆中,早年的傅家一贫如洗,后来在纸业中一路摸爬滚打,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做大。

这期间两家人渐行渐远,最后断了联系,没想到傅家已然这么富裕。

不知二婶从哪里听到风声,希望萧二叔尽快带着萧冠赶上这门亲事,萧二叔起先竟是抗命不从。

后来在二婶生死轻于鸿毛的劝说下,武力强大的二叔终于动之于情,硬着头皮带着萧冠登门受辱。

若是办不成,二婶就死给他看。

萧冠在靠谱二叔的英明带领下,直接抵达聘礼关,算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不过……让他心生拳拳敬意的萧二叔,竟是靠卖房子来凑彩礼,这种骚操作当真果断,而且大胆。

就算办成了,回去以后,二婶肯定会以另一种方式死给他看。

萧冠心里一阵阵的自嘲,直接穿越成神它不香吗?

非要为了迎娶白富丑,而再一次的让人羞辱。

为什么不直接穿越到九五至尊身上?为什么不穿越到一掷千金的富豪身上?为什么不穿越到美女围绕的绝世帅哥身上?

满头问号的萧冠,觉得还有一件比较迫切的事情就摆在面前,就像抓不到后背瘙痒,又像挠心肝那样的煎熬。

他的目光落在傅义堂身上,突然间一道电流穿脑而过。

内心无数只羊驼呼啸在狂奔!

单从遗传角度来看,女儿像父亲的概率极大,傅义堂生的又矮又胖,他的女儿极有可能也是个矮冬瓜。

萧冠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抗拒,鼎力支持傅义堂早点把他们叔侄二人轰出去。

他内心呼唤着老天爷,不要和他开玩笑了,可否申请重新穿越一次!

当真命苦!!!

然而真正命苦的还是二叔这个衙门小帮闲,两头受气,甚至要去卖房,都换不来一声好。

这位萧经山理所当然是当叔叔的楷模,更是世人的典范。

当然,他就算是榜样的力量也只能徒呼奈何,对摆在当前的天价聘礼起不到丝毫作用,品德高尚的打工魂依然是个打工人。

萧冠默默计算起临南城打工仔的收入,终其一生想要凑齐这笔天价彩礼,简直是痴人说梦。

咕咚咕咚的喝水声,将神游天外的萧冠拉回了现实。

萧二叔暴躁的端起盖茶,如饮酒般豪爽的饮下一杯热茶,安静的厅堂内,喉咙发出的喝水声异常响亮,这让他越发的尴尬不已。

他急忙放下茶杯,一扫刚才的坚毅,极为失落的说道:“当年大哥……”

“是!当年鸿武对我有救命之恩,经常周济傅某,傅某人铭记于心!”傅义堂出声打断,大肚子一挺,振振有词的说道:“为表谢意,傅某将一车名贵书纸赠与侄儿,傅某也是纸业起家,若是用这一车书纸打下行商基础,侄儿以后的生活应该会丰衣足食。”

萧冠脸庞抽搐,原来娃娃亲里还藏着这么深的往事,只不过用一车纸换救命之恩,又是什么鬼?

傅义堂你要是个女人的就好了,当时就应该以身相许给救命恩人,不要来祸祸下一代。

萧冠下定决心不想娶一个矮冬瓜,便宜二叔您就慢慢被矮胖子践踏吧。

“傅家的东西,还请你收回吧,我们不需要。”萧二叔越说越苦闷,苦涩的说道:“彩礼一事,是我萧经武没有本事,对不起死去的兄长。”

“萧老弟莫要多想,聘礼是重了点,但我傅某人不会亏待儿女,嫁妆定会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傅义堂大度的挥了挥手,紧接着说道:“纸张刚才就已经命人送去,给侄儿的谢礼不足挂齿,萧老弟就莫要推辞了。”

萧二叔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蹦出一个字:“这……”

他的脸已然憋成猪肝色,空洞的望着笑容满面的傅义堂,青筋暴起的拳头很想打上一拳,却没有让他出拳的理由。

他很想就此离开傅家,但是回家以后,如何面对婆娘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百年以后有何颜面相见兄长,身后侄儿因他的无能娶不成妻子。

倒是把他架在了这里。

若是可以,他更愿意面对千军万马来冲阵,也不愿意面对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

萧冠内心也有些辛酸,因为金钱而悲哀的感觉他非常熟悉,心里默默的劝道:“身体虽然是你的侄儿,可灵魂它却已经不是您的萧冠了,不必为难,只管走人就好。”

萧二叔的屁股像是挂着千斤坠,可他的上半身却有一股吸力在往门外拉,似乎有两个不同的力量在撕扯着他。

他已经逝去的胡须,不断的在风中凌乱……

萧冠两世孤儿,以前都是单枪匹马闯荡天涯,现在却有这么一个二叔为了他要卖房割肾,他是从来没有体验过这种掏心掏肺的好。

看着坐立难安的尴尬二叔,萧冠的鼻尖开始有些发酸。

萧二叔狼狈的身形在他内心越放越大,直至充斥整个内心,不安的分量越发沉重,最后划向了同情的一端。

挣扎的心里有呼喊声越发响亮,它们一直在叫着:帮帮二叔吧!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为二叔争取一些颜面,还能顺利的被赶出傅家。

萧冠打定主意,收敛起所有心神,暗自润了下喉咙,从二叔身后缓缓走出,抱拳行礼,不卑不亢的说道:“敢问傅伯,这个东西是否可以商量一下?”

傅义堂眼中的戏谑更加浓厚了,莽汉已经倒下,跳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又能翻起什么波浪。

“多年未见,侄儿还是那样消瘦,平时应该多吃一些才好。”傅义堂露出关心的神色,摸了摸圆圆的大肚皮,感叹道:

“傅伯以前也很瘦,不知是吃的太油腻了,还是发福了,现在越发的胖了。”

萧冠当做没有听到他的感慨,依然抱着的拳头,上下轻微晃着的施礼,继续问道:“可以商量吗?”

傅义堂点了点头,有点自傲的说道:“送给侄儿的书纸造价不菲,都是由名贵木材制作而成,侄儿还需要多少银两,只管开口。”

“傅伯您会错意了,小侄问的不是一条命值多少钱。”萧冠语气平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谈一个很廉价的东西:“小侄当然知道您不是在卖女儿,可是父亲已经给过你许多银两,多年利滚利下来,不知现在还需要付多少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