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承兴七年,三月,西山之北,黛江之南。

春雨染枝,微风拂面。

湿答答的小雨下个不止,毫无停下的预兆,时不时响起的春雷,号召着万物的复苏。羊肠小道交陌在农田中,随着一行人的靠近,湿雾再也笼罩不住他们的身形。

“继新,这真的有仙人?你看看这山沟沟的,地又偏,交通不便,周边几十里地就这一个村。我们几人寻仙问道十数年,只见仙人的传说,哪儿见到过仙人啊,仙人住这地,怕是这仙人也穷的开不了锅。”

“张哥不急,你看此地地势,中平而四周起,山峦成五指,皆连绵不绝之势;翠木繁茂,不见枯灭,鸟兽奔走,不见相残,此乃藏风聚气之所。再看那片池子,现在才立春,积雪稍融,这气温可不高啊,你看我都冷的发抖,而那夏日的荷花现在就开了,方寸之间,有这等格局,灵机汇聚啊!灵机汇聚啊!”

张哥听闻,不再言语,非是不懂,只是这又冷又饿的,发泄牢骚罢了。

一行人边走边聊,来到了村口,只瞧见一群村民各自在屋檐下编着竹篓,或砍着柴火,正是天色渐暗,冷雨淅沥,却不见灯火和炊烟。

雨水仍旧嘀嗒,顺着屋檐落在了地上,静的让人发寒。

“老乡,我们是外出游玩踏青的,现在下着雨,时间也不早了,回去就是几十里山路,你看,能不能借宿一晚,当然我们不白住,这些全当宿资。”张哥对着屋檐下那昏暗处的人影喊道,说着哆嗦着拿出一小叠钱。

人影听见声响转了过来,其他的村民也抬起头望向张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终于让人看到了这些村民那模糊面庞,哪有什么皮肉,纯纯的一群披着衣裳的骷髅!

“谈钱就见外了,都老乡了,肯定要好好招待,别说一晚上了,想住多久住多久!住下了可就莫谈什么走不走了!”话音未落,只见搭话的骷髅闪现间突然出现在张哥面前!

刘继新大喊一声:“这不对劲!大家快跑,分开跑。活着的回去记得给我们家人报信!”

十数年的寻仙问道,见过的怪事,诡异事,多了去了,大家都心理有准备。一群人顿时作鸟兽散,毫不停留,只是可怜的张哥却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双目圆睁,嘴唇微启,拳头紧握,面色发白,这分明是活活的被吓死了!

“不是这个,还有三个!一定要在这三人中啊,再找不到的话,主上就再也没机会了!”骷髅俯下身子看着倒在地上的张哥,自言自语道。

剩余之人想走,却是来不及了,只见骷髅一声起! 整个村庄被一层透明的罩子覆盖。随即踏着积水飘向了下一个人。

“为什么是我!不要,别过来!啊·····”

奔跑中的刘继新听着北边的惨叫,心里更冷了一分,他知道,那个对他一向很关照的张萌,兴许是没了。

奔跑中的鞋子带起的泥巴越来越多,落脚也越来越不稳,脚步落在泥水中,发出蹋吧蹋吧的声响,如催命的音符。刘继新看着他拉着跑的表妹,停了下来。差点儿将刘蕾扯摔倒。

刘继新冷静的说道:“蕾娃子,我怕是回不去了,等会我拦住那怪人,你继续往南跑,要是出去了,记得和我爸妈说声,孩儿无能,不能为他们尽孝了。”

刘蕾惊恐的看着刘继新:“哥,跑啊,他要追过来了,要说,你自己回去和舅舅说。跑啊!”

刘继新看着脸色苍白,手脚发抖的妹妹:“别傻了,没人试着拦一拦,都会完!姑姑离异,就你一个孩子,拿着这个!快跑!”

说完甩开自家妹子的手,刘继新向回跑去,背后传来一声“哥!”,接着就是泥巴飞溅、雨水被踏踩的声音。

希望能为妹妹争取点时间吧。

片刻过后,骷髅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刘继新的面前。刘继新看着距离他只有几厘米的骷髅,汗水雨水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泥土味。

恐惧的极致就是愤怒,继新猛然的挥起了拳头,试图砸翻面前的骷髅!

骷髅握住了继新的手臂不屑的嘲讽道:“哼哼哼,勇气可嘉,但自不量力!”说完,顺势一折,骨头的断裂声响起,接着是刘继新撕心裂肺的痛喊。

刘继新感受到自己肾上腺素激增,身体开始屏蔽痛感,大脑开始分泌多巴胺,试图分散这具身体的注意力。

凝聚精神,刘继新奋力提起腿,一脚蹬了过去,毫无意外的骷髅被闪开了,接着便是骷髅抓住踢过来的脚,猛然一扭,随后又重重的打向其后背。

腿部骨折,脊椎骨断了!刘继新再也站不住了,身子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希望的田野上。

骷髅俯下身子,翻过刘继新的身子,从破布烂衫中掏出一个珠子。随着骷髅在珠子抹上刘继新的血液,整个珠子冒出清气!骷髅看着珠子的变化,顿时呆住了,似乎不敢相信!

片刻过后,骷髅回过神来。

“哈哈哈哈!两万年了!整整两万年了!这片文明出现又覆灭,覆灭又出现!我甚至等的怀疑我自己!怀疑我的存在!我终于等到你了!我终于等到你了!!!”骷髅发出阵阵咆哮声。周边的泥土翻起,草木开始粉碎湮灭,云层也被咆哮声震碎,山脉开始塌陷。

“嗯?还有一个活着,真是天命不绝啊,可惜遇到了我!”话音一落,骷髅出现在女子身边,手持雷霆对着女子打了过去,只见女子周身突然出现一座小塔,发出阵阵玄黄之光将其笼罩。

骷髅伸手探了过去,却被黄光挡住,不得寸进。

“麻烦!这个宇宙怎么会有这种宝物!”骷髅低声自言。随即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不好!是那个疯子!”骷髅闪身抓起刘继新,周身出现一圈圈黑光,随即整个人消失不见。小塔在女子身上附上一层黄光后也撞破了时空,消失不见。

在骷髅宝塔消失后,湛蓝的天空开始出现一粒粒尘埃,从虚无中凝聚出一道身影。万物开始向其朝拜,发出敬意。

人影看着眼前这残破的模样,发出疑问,“为什么看不到过去,这发生了什么?不对,是他们的气息,我已得大道权柄,他们也没这个干扰我的手段,可为何看不到....”

......

不久后人影又说:“看来他们似乎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不过何尝不是一种尝试,终归是为了祇。”言罢,人影消散。

那被毁坏的山村不久后又恢复了原状,这时祠堂出现了豆大的灯火,一老农持灯走出,发出不屑的话语“争吧,争吧,你们打的越凶,才能轮到我们,嘿嘿哈哈哈哈!”老农身后传出众人声,吾主圣明!

......

穿梭在无尽时空中的骷髅分外的高兴,多年来他终于得偿所愿!

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反之亦然。在骷髅毫无防备之时,一座小塔破空而来,撞向了骷髅,将骷髅和刘继新打散开。时空隧道泛起一阵阵涟漪,某个存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不!!!”骷髅发出绝望的呐喊!他试图抓住刘继新,但近在眼前的人,他始终无法抓住,因为那隔着层层的时间空间,可谓是咫尺天涯。

小塔护着刘继新消失在骷髅面前,只留下了魂火闪烁不定的骷髅。

骷髅像是石雕一般,静静的伸着手,不知收回。不知多久后,某种存在发现了自己掌管的隧道中出现了一个虫子,岁月的力量开始侵蚀他。

骷髅的骨头越来越暗淡,有的开始崩坏,有的甚至开始变成飞灰。

骷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回天乏术,顿时集中力量将自己的脊骨抛了出去。

“主上!属下有负所托!”在骷髅的悲鸣声中,岁月将其消磨的一干二净。

三十二重天,北境仙庭,大殿座下人影林立左右,唯独主位空悬。众多人影神光熠熠,气势惊人,对此却无丝毫不满。盏茶过后,一中年男子落座主位,挥手虚扶。

“诸位不必多礼,还请落座,秘卫月前来讯,已发现“他”的真身,现如今还未归来,怕是已遭遇不测,诸位都是国之栋梁,何人可为朕分忧,去探探虚实?”

殿内听闻此言,为之惊讶;人言渐起,接而混杂。

一身穿连环锁子甲,头戴乌金冲天盔,脚踏追云履的人影出列。“陛下勿忧,臣愿往!”

霎时,殿内俱静,落针可闻。

“好!不愧是朕的左臂右膀。此事就交予安宁侯李智了,莫辜负了孤的期望,安南亲卫取第五卫、第七卫听从安宁侯的调遣!”

这时,一身穿文士袍,腰悬翡翠玲珑玉的人影出列,下拜。

“陛下,请恕老臣直言!今天下初定,天外天尚有邪魔窥视,兵败邪魔亦混入三千小世界,初现宇宙更无兵卒戍边!吾等与袁守一不过理念之争,况且其孤家寡人,不足为虑,理应休养生息,以备外敌!”

仙帝听闻,呵斥道:“混账!朕做事,何须你教!念你跟随朕纪元有三,劳苦功高,思绪不清,此事暂且不罚,但下不为例!退下!”

殿内诸君大惊,为何国师劝谏,字字发自内心,符合仙朝当下,却惹得仙帝大怒,纪元有三又是如何?殿内众人都是随仙帝南征北战的心腹大臣,亿万年来莫不是忠心耿耿,为何仙帝对此事从不多言?顿时交头接耳的人多了起来。

仙帝看着殿下臣子目光闪烁,思量片刻后道:“诸位爱卿,此事事大,昔日朕不多言,非是不愿,而是不能,今天下已定,那朕就和诸爱卿说说。”

“混元为一是为道!天地未分时,鸿蒙如鸡子,岁月不动,宇宙不分。不知何时,何地,道以一生三,而化万物,不过刹那之间,出现了吾等现在所居之所,天分三十六,以此为主,地分七十二,亦以为主,接而三千大世界,无量小世界,皆为这三十六天,七十二地所投影。弹指之间,投影由虚化实,皆为真!”

“大道位居三十六天,此为天上天,天道随其次,位居三十五,而袁守一身居天三十四!”

“吾为仙帝尚居三十二天!如此,尔等知朕为何如此重视袁守一否?”

“诸位爱卿寿元长久,不知春秋,以为长生,殊不知天道有缺,大道亦有寿!”

“大道至公,因无情,倘若大道有情,吾等偷天之人如何自处?”

仙帝玉言震金,众仙满脸恐惧。请言:“陛下,吾等亦有寿元穷尽之时!?大道为何有情!?”

“朕何须假言以避诸君呼?”仙帝落座,不满的放出气势。

言罢,殿中不少仙神直接寂灭,化作了尘土。

“如此心性,怎能随朕征战,来人!将此事报予羽化诸臣家人,厚礼葬之,荫子一人,以全多年来君臣之谊!”殿内宦官听闻,急忙出殿。

安宁侯请言:“陛下,那纪元有三又是如何?”

仙帝双目微眯,不复威严,陷入了回忆,手指不时敲着扶手。

“朕起于微末,年少时遇一人,疯癫不堪,但本领过人,喜观人,资质平庸者,便言,好,如此生活,不受寂灭归元之苦!如天资过人,良才美玉者则呼,可惜可惜,哪怕你神通惊人,手段通天,又如何敌得过大道归元寂灭,再开风水。”

“朕初时不解其意,因其不似凡人,所言便记下了。在朕修得道果,争霸寰宇,一扫八荒之时,诸天万界,星宇之间,出现了一尊神祇!”

“朕立主界三十六天,见之,七十二地,见之!大千世界,万千小世界,见之!逆时光而上,亦见之!不论何地,不论古今,皆见其影,朕惶恐!”仙帝言语逐渐激烈,不复先前平和威严,犹如幼子落水,只剩惊恐。

“初时虚影勾勒,不见其貌,不问其声!悬立诸天万界中央,双手合一抱圆,只见其掌间现米粒之光,初时为红,而后为白,再显幽蓝之色,最后只剩黑暗,成为如同饕餮的暗珠。。。”仙帝幽幽的说着。

“暗珠引万物而收其中,下至草木泥石,中有万物生灵,上为仙王人杰!皆不能逃!”

殿内诸臣听闻大为不解,遂请仙帝解惑。

仙帝抚胸擦汗,如凡人,浑身颤抖,不能止。臣子不知当时的大恐怖,仙帝自己如何不知。

看着大臣刨根问底,大有清君侧的样子,仙帝硬着头继续说。

“神祇掌间暗珠吞噬万物,整个星空如粘稠的面浆被吸入,但却不见涨,而虚影却愈发真实,可见衣着,不过数十年,虚空出现黑色物质,亦被吸入,不似本界所有,无量小世界崩溃,再为三千大世界!”

“不过半百,只剩下三十六天,七十二地而已!朕此时明悟,这是大道归元!所求所得,最终还是要还给祇的!”仙帝咆哮不止,再也控制不住力量。实力不济的臣子被压得伏在地上!

“众爱卿,这等密闻,还敢听吗?”仙帝冷言道。

有的大臣言称不敢,请乞骸骨,自愿摘下这官身,只求一世太平。

仙帝以大法力封其记忆,远送诸天。时空隧道中的一声声陛下仁德,让仙帝大感无力,同道又少了。

剩下臣子皆言“朝闻道,夕可死!”

仙帝正衣冠,凝聚精神,复言:“结果想必诸君已猜测到了,最后三十六天,七十二地,也被吸入其中,朕亦不能免,一切的一切都被粉碎,回到了最初,在那不知岁月的日子中,朕窥得大道一角。”

“大道有寿,以一分十,是为十纪!初时万物野蛮不知礼,只求存活,大道无情至公!”

“一生灵吞噬灵气而有智,好而为师,万物生灵开始偷天权柄。弱者愈弱,强者愈强!强者少而弱者多,弱者哭诉上天不公,日益众!众生灵贪婪窃得大道权柄,以立天道!殊不知此举补全了大道!”

“大道开始有了智慧!!为此归元重开!此为第一纪元!”

“大道慈悲,不以为记,再开第二纪元,生灵出生皆平等,强弱不存,如何分生死?唯独后天经历不同,心性不同,所得不同,但实力偷天归于己身,大道不容,至此寂灭归元。”

“第三纪元,万物生灵依旧平等,不分强弱,但实力来于外物,强者如同吾等,穿梭时空,摘星拿月不在话下!但寿元短暂,朝生暮死,吾等眨眼之间,朝代不知更替几凡。为求长存,战火不绝,大道不喜,亦寂灭归元!大道开始有了寿元的概念!”

“直至第四纪元,生灵平等,实力来源出现不同,凡人称为神秘侧和科技侧!此纪元存在最为长久,最为繁荣,朕在这时出世,算得上造化了!双方以大毅力大智慧,创造封神榜!朕刻名其上,以此避开寂灭归元,现如今直至第六纪元!但不足颇多,纪元再开,失去法力,智慧、记忆,不知我是谁,谁是我!”

“国师随朕左右纪元有三,为第四、第五第六,朕说其思绪不清,因为他还不知自己是谁罢了,而袁守一是第二纪元亦或者第三纪元唯一留下的存在,朕不知他如何做到!”

“在第三纪元,大道开始有了寿元的概念,第四纪元确定了自己也不能永存,所以第五第六纪元成了祇的实验场,大道开始真正的有了感情,不再至公,而生灵的实力上限越来越高,祇甚至赋予他所钟爱之人权柄!为此有了气运的概念!”

“朕是三个纪元推选之人,只为对抗祇的归元,唤醒封神榜中的同道,求一世长久,次之为大道求永存。而袁守一,侍奉大道左右,得天之厚,只为大道求永恒不灭!吾等与其理念虽然相似,但重点不同,道路不同,天生仇敌罢了!”

随着仙帝所言,虚空中降下神雷,劈中仙帝,仙帝大口吐血,气息萎褛不振!

宦官大呼护驾! 众臣子慌乱奔向仙帝。

仙帝起身,安抚麾下:“大道知我有私心,先求自己,再图大道长存。”

“罢了,诸位爱卿各行其是,安宁侯速速去探查秘卫,所关事大,不可留力!”

“臣等告退!陛下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