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节选

说来好笑,沈慕贵为公主,却被几个小太监一席被子裹着,送到权臣宋顺舟的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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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只记得,昨夜,她被被子裹着,小太监抬着,扔到床上,等了好些时候有一双大手伸进来,把她翻来覆去地拨弄,从床头到床尾,那双宽厚的大手紧紧把她锁在那一片四方土地上,她逃不掉,躲不了。

身上那人淡淡的檀香气息笼罩在她鼻尖,隐隐约约情迷意乱,她疼得厉害,一口咬上那人正摩挲她耳畔的手腕。

那男人似乎笑了一下,动作更加猛烈,在她耳边低喃。

“带露天香最清远,公主,您可配得上清远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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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见相思红着眼眶子看她,沈慕往上拽了拽被子,掩下嫩白肌肤上的嫣红痕迹,望了望外面早已透亮的天,沙哑着嗓音问道:“相思,如今是几时了?”

相思见状,连忙上前来扶住她,近距离看到那些印记,饶是深宫中走出来的婢子,也忍不住声音哽咽。

“回公主,已经辰时了。”

“这么晚了啊!”沈慕看着地上顺着窗户涌进来的刺眼阳光,低声说道:“真好,若是在宫里,这个时辰定是要去椒房殿问安的。”

“公主!”相思忍不住唤了出来,瞧到面前姑娘发红的眼眶和眼下一夜没睡产生的青黑,沈慕笑了笑。

“好相思,不用担心我,帮我梳妆吧!”

相思听了连忙出去唤了好些人进来,沈慕赤着脚在地上站着,任由宫女摆弄。

突然一个人力道不对,把她的头发拽得生疼,她才缓过神一般,问道:“清苑宫的人都没带出来?”

身后,相思低低应了声是。

沈慕沉默良久,才长叹一声。

“那便罢了,相思,你唤人给他们送些银两,托岁公公平日里照料一些。”

相思应下,帮她整理好最后一抹流苏络子,在一旁垂首侍立,说道。

“公主,笔墨纸砚已经备好了”

沈慕望着面前的铜镜里的人儿,双手慢慢抚摸着脸颊,神色淡淡,“我知道了。”

她走到桌案前,裙摆层层迭起,重鸾点点朱砂,她纤手执笔,慢慢在纸上落墨。

“清”

“远”

她把这两个字,写了一遍又一遍。

父皇给她这个封号的时候,曾经抱着她说话,神情萎靡。

“你的母妃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活泼,在这深宫里活不下去,月月,父皇就盼你,能稳下心思,清远雅致,好好地在这深宫里活下去。”

她眸色紧凝着桌面,想起来昨晚宋顺舟口中的“带露天香”。

墨色染到纸面,她轻嗤了声,扔下手中的笔。

在他眼里,只怕只有长姐,才称得上地露天香。

倒不如说,也只有长姐那般人,才能做得到地露天香。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声响,相思急匆匆地走到她面前,神情有些紧张。

她说:“公主,大人下早朝回来,如今正在往青雾居这里走。”

“嗯。”沈慕低低地应了一声,手指抹了一把纸面上的墨迹。

“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待门口传来通报的声音,沈慕接着跪在地上,双手伏在额前,嘴里恭敬地喊着,“拜见大人。”

这世道,皇权衰微,世家当道,她这公主,父皇昏迷不醒,又没有母家庇佑,活得还不如南陵宋顺舟眼前的一条狗。

沈慕只见到一双金线勾勒的皮靴出现在眼前,站了许久才传来一声轻笑。

“原来,这就是清远公主的气节。”

沈慕不语,也不抬头,宋顺舟转身坐在椅子上,望着她低头的样子,颇有些意兴阑珊。

靴尖轻抬,美人儿如花儿般娇艳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

宋顺舟面上浮现出一丝玩味。

“早就听闻清远公主的母亲是秦楚楼馆绝色,公主这随母的长相,当真曼妙。昨夜未能好生欣赏,当真是下官之过了。”

沈慕的下巴被宋顺舟的靴子上的纹路咯得生疼,她指尖蜷缩而后立刻松开。

她说:“多谢大人夸奖。”

面前的美人儿已然示弱,宋顺舟只觉得没趣儿,也没了什么为难的心思。

他放下靴子,捻了捻手腕处的衣袖,声音冷淡地开口。

“听闻公主舞蹈绝世,不知下官能否有这福气一观。”

沈慕依旧跪在地上,“能为大人表演,是……是妾身的荣幸。”

“妾身?”

宋顺舟笑起来。

“公主在我这里可没什么名分,可别称什么妾身,下官当不起。”

他俯身,用指尖挑起沈慕的下巴,盯着她娇媚的容颜,轻笑着开口:“依下官拙见,公主倒不如自称奴?”

沈慕身子微颤,手指紧紧握在掌心,掐出一道血痕。

她良久才开口:“奴……奴知道了。”

“那下官就恭候公主的掌中舞了。”

宋顺舟瞧她这幅身子瑟缩的样子,眼间玩味更浓,手松开起身。

理了理衣服,声线蓦然发冷。

“明日是檀思大婚的日子,公主一定要好生收拾一番,同我一起,去为檀思献贺礼。”

沈慕呼吸放缓,睫毛轻颤,深深跪在地上。

她说:“奴听令。”

沈慕一直等到宋顺舟走出青雾居,身边的随从跟着全部离去之后,才在相思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刚刚膝盖跪了许久,已经隐隐有些发疼。

相思学着宫里嫔妃罚跪后的法子,用熟鸡蛋帮她慢慢揉着,那淤血红肿一片,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她眼眶子一红,差点儿掉下泪来。

陛下清醒着的时候,自家公主何时受过这番委屈。

陛下这才刚刚昏迷,皇后娘娘就迫不及待地对公主下手。

相思担忧地抬起头,看着正在揉着自家下巴的沈慕,唤了一声。

“公主!这宋大人未免太过分。”

沈慕感觉下巴上的疼好些,才笑了笑,说道:“他对长姐倾心已久,长姐被父皇赐婚给陈家大郎君,他自然要把这个气找回来。”

说完,她定了定神,吩咐相思道:“相思,这几日你先辛苦些,我贴身的东西断不可经别人手出差错。”

相思忙点头应下,继续道:“公主,那掌中舞怎么办?这失传的舞蹈,公主如何会跳?”

沈慕垂眸不语。

掌中舞因先帝宠妃梅妃而闻名天下,梅妃宋青萝凭借此舞动京城,先帝罢免后宫三千佳丽独宠二十余年之久。

梅妃得宠之后,销尽天下掌中舞曲,所有此派舞女,被尽数诛杀。

只恨她始终无所出,最后先帝驾崩太后被迎回,赏了她一条白绫魂归西天。

说来,这宋青萝还是南陵宋家人,宋顺舟的姑姑。

“没别的法子,只能自己想了。”

沈慕低声喃喃。

外头丫鬟突然来报,“公主,右丞相府邸管事嬷嬷求见。”

相思连忙帮沈慕整理好衣裙,在一侧垂手拱立。

那嬷嬷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杯盏,神情还算是恭敬。

“公主,大人命老奴将这个给公主送来。”

“这是什么?”一旁的相思皱着眉头问道。

“这是大人特地命老奴抓的避子汤药。”

沈慕一怔,随即笑了笑,示意相思接过来。

用袖掩着,闻着那刺鼻的味道,蹙眉一饮而尽。

喝完后,等那嬷嬷离开,沈慕立刻把这碗递给相思,低声吩咐道。

“你派人将这个送予蒋太医,看看药性。”

相思接下,问道:“问完之后呢?需要帮公主抓些温和的药方吗?”

沈慕猛地握紧拳头,神情却有些茫然。

若是那嬷嬷抓了药性猛烈的药,于她身子有碍,她又能如何?

那嬷嬷似是打定主意看着她喝下去再离开的。

她手指绞着袖子,慢慢说道:“你先去吧!若是药性太烈,就先抓几幅温和的来。”

剩余的事,之后再说吧。

沈慕头上的珍珠琉璃簪子映着碗里黑黑的药渣子,洁白分明的东西上染上污垢一般晦气。

她愣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一样,对相思说道。

“顺便再去教坊司,问问有没有舞女见过掌中舞曲的风姿。记着,这事儿做得隐蔽些。”

如今宋顺舟得势,梅妃在宫内积威甚重,宋顺舟此举分明为难自己,若是让他察觉,定会有麻烦。

待相思走后,沈慕靠在椅背上,木椅上的青兰花纹咯得她脊背有些发疼。

长姐最爱青兰花。

她垂下眼眸。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她睫毛轻颤。

春到兰芽分外长,不随红叶自低昂。

世人皆称赞长姐贤淑端庄,善良温和,淡泊世俗,不慕权势。

可是她母亲是皇后,哥哥是皇长子,外祖是任宁陈家。

她生来,便在权势顶峰。

若是她那般人都不能淡薄,那自己岂不是那阴沟里的蛆,低入尘埃被众人践踏。

沈慕扬起手,端详着手中的玉镯,看着那玉镯在阳光下闪光。

这是那女人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昔日的秦楚名妓,进宫生生被磨成了温和的性子,却还是和那死气沉沉的皇宫格格不入。

她曾在内府局见过这种镯子。

彼时它的上面是细细密密的花纹。

那女人不知在那漆黑的深宫里摩挲了多少遍,生生把它磨成的光滑留不住物的样子。

沈慕对着那玉镯,轻声说道。

“我这辈子都不会活成你。”

为了男人的爱走进深宫,又为了男人的冷漠愤而自尽。

丢下她抱着皇弟,在那凄冷的宫墙里,痛哭流涕。